■郑金侠
曾经给我留下难以磨灭印象的一个村子,它是一个在最小的行政区划图上也无法找到的小山村——莲花河村。
印象中的莲花河村是这样的一幅图景:农户家大门口就是牛圈,街道是拐过来绕过去的没有规则坑坑洼洼的土路,三三两两集散在门口的主要是老人、妇女和小孩子,看到路人经过时,村民们都显示出巨大的好奇,收敛正在进行的话题,静静地看着一个突然的闯入者或看一眼路人之后他们会意似的相互笑笑,眼神中不无好奇。如果没有遭逢问路或故意搭讪的人,没有人会与路人主动搭话。散养的鸡、狗也在街道上旁若无人地悠闲地散着步,完全是那种距离城镇较远的20世纪七八十年代乡村的模样,鸡犬相闻,田园牧歌。那样熟悉的场景距今似乎很遥远了,今天的莲花河会有怎样的变化呢?一个偶然的机会,我来到曾经工作过的周原,回想起曾去过一次西观山和莲花河村的情景,一时来了兴致,我登上西观山,走了十几里的山路,再次见到了昔日的莲花河村。走在一条静谧的乡间小道上,除了安静还是安静,麦田与村庄紧邻,沿一条土路往村里走进去,只见几乎家家是残垣断壁,倒塌的院墙和紧锁的大门,没有一处人烟痕迹。路边两棵挺拔高直的杨树上有个鸟巢在冬日的寒风中摇摇欲坠,鸟儿看来也离开旧巢了。一路走过来我没有见到一个人,村庄像突然间消逝了一样。有报道说村庄也在面临一个个的逝去,难道这个村庄会是随着老人的离世和年轻人的离开,没有了人气的支撑而倒塌的吗?也许是全部搬迁了,搬到山下离公路较近比较便利的地方去了吧?我准备折身回返回去找,这时,迎面正好走过来一位村民,问及,他说莲花河村全部搬迁到山下去了,每家每户全都盖上了大瓦房或者二层小楼房。他指给我看山下面一个小村庄,那是我上山时经过的山下的一处村子,完全是现代化新农村的模式。他说自己就是莲花河村的,现在自来水通到了每一家,过去常说的电视电话楼上楼下现在已经成为实实在在的事情,村里除了上学的娃们,年轻人几乎都出去打工了。也有回乡创业的,山里面一个养殖场就是他搞的,现在讲环保,他办的就是绿色无污染的养鸡场……
哦,莲花河村搭乘扶贫开发的高速列车做了一次现代化的完美穿越,或说蜕变。
莲花河,这样一个听着如此美好且富有诗意的村庄,在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年代,是那些热血青年臆想中的一处诗情天堂,无限风光的理想之地。知识青年们带着去农村广阔天地播种知识的宏愿和对幸福生活的美好憧憬来到了莲花河村,将这里作为他们施展才能大有作为的处女地。这些年轻人到达目的地后,看到的却是另一番景象:居于秦岭主峰的一处名曰西观山的山头上,一处小庙供奉的是《封神榜》中的三霄娘娘,山的后面就是传说中的莲花河村,总共不到十户人家。没有通电,十几里之外的半山腰有一眼水泉,除了供庙里的和尚与前来烧香还愿的香客饮用,就是供给莲花河村那几户人家生活用水,不知道那些一腔热血的知青们在那么艰苦的环境中是怎样度过他们美好的青春年华,怎样在每天繁重的劳作之后躲在被窝里偷偷地想家,想妈妈!
记得那是我们单位在一次文物征集途中,我们在周原当地的一个村子里征集到一件西周青铜器之后,同行的老贺提议说去一趟西观山吧,离这里近得很了。他说西观山的三霄娘娘很灵验,求什么来什么。老贺的心思我知道,他是想给我算个卦,让神仙给我当回月老呗。老贺就是本故事书,一经他说的事情总会被他大肆渲染,你会不由得相信了他。我笑老贺迷信,也因为自己的好奇心早被他勾起,去就去,不就是爬山么,我便随同老贺去了西观山。逛完庙,老贺说带我去一个地方,他说他要让我见识一下真正的农村生活。他也太不了解我了,我就是土生土长的农村人,还有啥没见过的。现在想来,也许老贺想让我看到比我们单位更为艰苦的环境吧,或许他认为我一个大学生分配到这里工作,单位偏远不说,地处农村,条件艰苦,心理上总会有些落差的吧,他试图带我来这里,给我来一番忆苦思甜的教育?窥视到他的良苦用心,我便随他信步去了西观山后面二里处的莲花河村。老贺是那里远近闻名的土专家,在周原几十年,从20世纪70年代考古队在这里考古挖掘,他还是个年轻小伙子的时候就跟着考古队做学员,直到现在,周原的每一块土地没有他不熟悉的,也没有哪个村子会有人不认识他的。他带我走进了村长家,村长不在,村长的老婆热情地邀请我们进屋,房屋不大,陈设很简单,在炕边就座,村长老婆给我们倒了两杯茶水,杯子是那种白搪瓷的边上掉了白瓷的旧茶缸,飘着几粒茶叶,不知是茶叶泡出的颜色还是水本身的色泽,茶水显得比较浑浊。老贺端起茶缸,吹了吹,茶叶飘开后,他放在唇边吸了口茶水。看见我放下茶缸,村长老婆热情地端起茶缸递到我手里,我说不渴。老贺低头继续喝着茶,在村长老婆走出门去的一小会儿,老贺压低声音对我说:在这里,水是很珍贵的,招待咱们喝水已经算是款待了,你不喝水主人会不高兴的。我似信非信,端起茶缸,走了那么远的路还真渴了,想喝,可茶缸还是放不到嘴边。一是茶缸太破旧,二是茶水不够清冽。见村长老婆进来,我刚刚端起的茶水不好意思再放下,于是凑到缸口,沾了沾嘴唇。村长老婆给我们讲述村里人的生活状况,还说及村里几户人家娶媳妇的事情。她说,在村里,娶媳妇那是每一个家里最大的事,礼金很昂贵,娶一个媳妇从定亲到结婚下来得十几万元,要留得住媳妇还要看男人的本事了。落户在村里的大多是外省的女人,或几经辗转到这里的,最有本事的是外出务工的男人给自己带回来个媳妇。村子的男娃要高价才能娶到媳妇,女娃还好,一旦飞出去的大都不会回来了,就是做保姆或刷盘子也愿意留在城里,现在农村虽说还是重男轻女,看男娃金贵,可就结婚娶媳妇这一件事就把一个一般家庭拖成贫困家庭了。村长老婆要留我们吃饭,我与老贺道谢后就离开了。出了门,老贺告诉我说村民的生活用水还是几年前在政府的支持下,每家在自家的院子打了水窖,下雨天蓄积的雨水以及从沟里淌下来的雨水积聚到水窖里,等待时日沉淀下来之后再打捞去掉水面上的悬浮物,包括树叶、羊粪等,然后就供给一家人生活饮用水。听着老贺的介绍,我忍不住胃里泛上一股羊屎的味道,有些恶心。现在回想起来,当时似乎有些矫情。在非常时期或置身沙漠缺水的情况下,哪怕是血或尿也会让人活命,何况只是不太卫生的窖水。
昔日的莲花河村现已走过了那段艰难时期,村民们走出了大山,新农村作为他们生活的背景,正朝着理想中的最小最美乡村迈进。昔日的那些曾在那片热土上挥洒汗水的年轻知青们,若干年后他们都离开了莲花河村回归城里,我无法采访到他们,若有缘遇到,我一定要问问他们,还记得当年的莲花河吗?那个梦幻中的桃花源地,相信那段随着共和国一起成长的火热的岁月将深深地镌刻在他们每个人记忆的深处。
新闻推荐
晨报讯今年1月,“云南丽江女顾客称养不起宠物猫退货遭拒将猫剥皮”事件引发关注。全国人大代表、安徽天方茶业有限公司董事长郑孝和建议,尽快修改《治安管理处罚法》,将虐待动物行为纳入该法管理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