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旱烟的人

撰文/景璞绘图/斌永吸烟对人体有害，但是辈辈世世仍有许多人吸烟。

过去，农村人基本上都是用旱烟袋抽烟，这叫抽旱烟，个别人用水烟袋，那叫抽水烟。烟草多是在自家田里种的，也有买的。买的烟草有潍县和益都产的，也有东北烟和南方烟。烟叶放到太阳下晒一晒，或在火口微微烘烤一下，把烟筋撸出来，把叶片搓成细末备用。烟筋和烟拐子（烟秸子）捣成末，可做农药杀害虫。

旱烟袋包括烟袋锅、烟袋杆和烟袋嘴，烟袋锅是铜制的，有黄铜锅、紫铜锅、白铜锅，以紫铜锅为优，被称为“京锅”。烟袋杆有木杆和竹杆两种，以黑乌木杆为珍。烟袋嘴有铜制的和石制的，以玉石嘴为贵。与之相配的器物还有盛烟末的烟笸箩子、烟袋荷包。在没有火柴的年代，还要随身带着打火用的火镰和火石头。火镰是铁匠在红炉上锻打出来的迷你小钢板，火石头是小块的石英石。用火镰和火石头打火，要有火纸头和火莛杆。火纸头是用火纸卷起来的手指粗的纸捻子，明火点燃后，插入“火管子”（竹管或梧桐树枝管）内，明火熄灭后，留有黑色纸炭头，用火镰和火石打火时火星四射，一旦火星落在炭头上，火纸头就点燃了。火莛杆是高粱穗下的那段秸杆，剥去篾皮，点燃后插入火管子内，明火熄灭后，留有黑色炭头，火星落在炭头上，火莛杆就燃起来了。室外抽烟的人还带着一个辅助烟具———灰葫芦。它是用旋床加工而成的，木质，直径约五六厘米中空的圆球体，上端开口并有盖子。也有用牛角做成的、筒状的，两者都是用来盛火镰杆炭末的。烟袋、烟荷包、火镰、火石头、灰葫芦，这五件物品，统称抽旱烟的“五件套”。

我母亲早先抽水烟，后改为抽旱烟。她用的烟具是普通的黄铜锅，竹子杆，铜嘴的烟袋和一个柳条编的小笸箩。到了晚年，她患有支气管炎，经常咳嗽，家人都劝她戒烟，她说戒不得，说是咳不出痰来时，吸几口烟，便可呛出痰来，感觉就会舒服些。富人用的烟锅大，烟杆粗而长，必要时，能当“家法”使。我上小学时，教书的是本村的王老先生，他用的就是一支长杆烟袋。有一次，我不小心把墨汁污染了仿本，就挨了王先生一烟袋锅，打得我背上留有一个红圈圈。

抽旱烟的人，下地干活和外出办事，都带着“五件套”烟具，有的挂在腰间，有的插在脑后的衣领内。俺村孙新家有个姓胡的长工，爱抽旱烟，很讲究烟具。他的烟荷包是鹿皮做的，光亮，柔软；烟葫芦和火镰镶有铜件、皮件，金煌煌的，系上一根彩色细丝绳，一端拴着一个枣木雕的小丫丫葫芦，还拴着一个铁丝小弯钩，透剥烟锅用。有人编了首顺口溜：“大老胡啊大老胡，腰挂火镰灰葫芦，两件东西不一般，谁人见了谁羡慕。”有一次，老胡和我二爷爷在相邻的地里耕地，我给二爷爷牵牲口，他两人休息时，一起坐在地头上抽烟。只见老胡把烟袋锅插入烟荷包内，装满一锅烟末，又拧开灰葫芦，把烟锅伸进去，给烟末压上一层炭末，把烟嘴叼在嘴里，用左手拇指和食指控住火石，靠近烟锅。然后，右手握住火镰，对准火石的刃茬，蹭了几下，火石就迸出许多火星，一颗火星落在炭末上，炭末就燃着了。老胡趁机吸了一下，炭末又燃着了烟末。他就“吧嗒吧嗒”美滋滋地抽了起来，二爷爷也点着了他的烟，“吱啦吱啦”地抽上了。我在旁边看得入神。他们劳累了半天，此时此刻，也算是一种享受吧。

抽旱烟的人，大都讲究个烟德，烟具专用，守持自律。但总有爱贪便宜的人，常以“品尝”为名，专吸不花钱的烟。俺村刘吉来，烟瘾忒大，外出只带烟袋，不带烟末和火种，到了人堆里，蹲下来，抽抽这个人的烟，尝尝那个人的烟，他还到集市上去以买烟为名，尝了这份烟末，又尝那份烟叶，一上午过足了烟瘾，飘飘然回了家。有人嘲笑他：“烟瘾大王刘吉来，脑后插着个空烟袋。溜溜达达吃蹭烟，小算盘打得挺精怪。贪小便宜脸皮厚，送他个外号烟老赖。”时间久了，烟民们都躲着他。

吸烟不慎容易酿火患，抽旱烟也不例外。邻村林某人，麦收时在生产队场上麦垛根下抽烟，磕在地上的烟灰尚有余火，被风吹到麦草上，引发明火，烧着了麦垛，损失了半垛麦子。这种教训，可谓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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