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嫁”的书 □秋水萤光（德保）

书没有年轮，或者书的年龄是必须倒过来的——刚诞生的时候很老，经过时间的浸润，就越来越年轻——像“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像“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谁会触摸到她们多年的皱纹呢？是的，书的外表可以浓妆艳抹，也可以轻描淡写，但书的智慧只有年轻，青春永驻。这时候，书就像一个纯情、质朴的小家玉女，藏于深闺，悄悄观察过往的帅哥，等待心仪的那一个把自己娶走……

我不知道自己的血液中是不是含有N分之一的犹太基因，总之，我是饥饿的，书是甜的——能取到有文字的纸片，在我看来都是神圣的。

在偏远的学校教书，我终于体验到什么叫“文化荒漠地带”——除了统一订阅的几份党报外，学校几乎没有什么课外书。我写信向老同学、老校友要了一些旧杂志，才勉强凑合一个藏书约本的读书角——“二婚”的书像沙漠绿洲，给孩子们摇动绿色的希望！

回到“富裕地区”，我像是泛舟书海。当我暗暗惊喜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远远落在时代后头了，同事们在电脑中畅游，在指尖寻找乐趣，读纸质书刊已然是“另类”。每当收废旧的过来清理同事桌面，或者帮学校办公室清除“垃圾”的时候，我都会抢先一步，拣几本内容、模样都不错的书占为己有，不是朋友和领导乐意赠送，因为每少卖一本，他们就少几分钱收入了；我也不是“窃书”，咱可是光明正大地“抢书”呢，抢救图书，保留数量可怜的纸香墨韵。在书看来，我是家徒四壁、深情在心的“抢婚者”。

进入机关单位，我发现不少人也怀揣文学梦想，但他们不得不对书报敬而远之。也许有些掌门人对别人的嘲讽太敏感、太忌讳，他们不愿意单位被指摘所谓的“一杯茶，一支烟，一张报纸看半天”。他们把机关人员在办公室读书看报当成干闲事，把写新闻报道的人称作为了自己的“豆腐块”而丢下本职工作，把发表文学作品叫做不务正业……在培训会上的“不断充电”“更新知识”“终身学习”以及利用业余时间传递正能量、忠实记录时代信息、保留历史真相，一切都变成了理直气壮的罪名。那些曾经信誓旦旦“不忘初心，方得始终”的人，被扣上几个高的紧的帽子后，便都胆战心惊、噤若寒蝉，甚至都“金盆洗手”了。于是，他们视书报为罪魁祸首，不敢翻动，不敢亲近。那些机关的书报，虽然打扮漂亮、智慧闪亮，但最终的归宿就是被收破烂者廉价买去，丢在纸厂搅碎机里，重新投胎成没有文字的“纸巾”——机关的书报何尝没有过婚姻？只是这婚姻没有爱情，没有长久，因为匪首看中的只是她的身材，而不是她的感情。

由于在报纸上发表的“豆腐块”多了，一些文友也开始对我“慷慨大方”。只要他们出了新书，都会寄来几本，让书认我为干爹。家里的藏书便挤占着卧室、电视柜、电脑桌。后来，在微信上聊天，才发现有不少朋友原本也眷恋过书，只是由于生活所迫，暂时不敢对书亲昵，乃至对书敬而远之。来到我家做客，见到我始终对书缠绵缱绻，夜夜枕书而眠，羡慕之情油然而生。我从他们的眼神里读懂了他们与书的款款深情，决定给书们稍作打扮，理好“婚轿”，依依不舍地看着她们出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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