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报名 ■王洵

外甥高中毕业，考了个大学专科。妹子和妹夫虽不如意，但也算供出了个大学生，完成了阶段性任务，于是两家小聚，权当祝贺。

席间，我举杯说不管咋样，到大学总可以学一技之长，现在社会缺的也是动手能力强的专科人才，就业形势还是乐观的。再说也是人生的新阶段，可喜可贺。妹子和妹夫闻言宽慰了很多，但没喝两杯，妹夫又愁上眉头，说过两天就要去学校报名了，但这孩子非要自己单独去，不让我们陪同。开学一交学费就是七千多，你要自由独立能理解，但好歹我们也算投资商吧，总要看看投资成果见见学校嘛。再说，你爸妈就那么丢份，陪你去让你没面子吗。外甥假装充耳不闻，可劲吃菜。

此情此景，不由想起自己大学报名时的情景。

20多年前，自己考上省城的一所重点大学。虽说家里贫困，父母都是老实巴交忠厚之人，但当年在小县城还是很让家人骄傲。临近开学，父亲几次吞吞吐吐提起，要报名了，那些被褥怕有些沉，到时我们帮你背着吧。每到这时我的虚荣心总会悄悄滋生，总是自负地说不需要不需要，自己一个人足够了。母亲是家里的主心骨，总会大气地笑着说，就让孩子一个人去吧，也长大了，锻炼锻炼也好。父亲唯唯诺诺，不再言语。

报名那天，父亲母亲奶奶，还有大姐妹子，推着自行车驮着行李送我到汽车站。父亲将被褥行李提上车，一再叮嘱司机多加照顾，这才恋恋不舍下到车旁。在殷切的期盼中，汽车缓缓开启，一家人挥手道别。隐约中我似乎看到父亲稍显失落的眼神。

大学期间，虽说县上距离省城不算太远，但由于家里经济较为窘迫，除了母亲一次路过学校曾来看望外，大学四年家人没有机会一睹学校的面目。

大学毕业后，工作原因我一直奔波于省内各地，一段时间竟连单位总部所在的省城都生疏了。那年国庆，应该是毕业七年后了，趁着朋友车方便带着父母到省城逛逛，也算尽点孝道。在省城最繁华的中心商圈转了半天，正商量下午去哪里，父亲突然低低冒出一句，到你上大学的地方看看吧。我瞬间愣住。

于是，我带着父母，再一次来到我曾求学的大学校园。绵绵的秋雨里，父亲和母亲认真看着我当年居住的宿舍楼、上课的教室、读书的图书馆，开心地听我讲求学时的琐碎往事。蒙蒙雨雾里，矮小的父亲挺直了腰板，整个人似乎高大起来，神情里流露出我从未见过的骄傲和自豪。

外甥的敬酒声将我从往事里拽了回来。喝酒之前，我恳切地对外甥说，不管上了咋样的大学，这都是你人生一个全新的开始，未来精彩与否都要靠你自己来奋斗了。另外，我顿了顿，即使你上的再烂的大学，在你的父母心里，那都是最好的大学，报名那天都是他们这辈子最骄傲光荣的时候！这和你的独立自信无关。说完，我一饮而尽。

后来，听妹子说他们再没提陪着报名的事，但报名那天外甥自己开了口，最终，全家人一起开心地去学校报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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