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肥秋石    我家是书香门第，大幸的是父亲“青毡坐冷三更月，铁砚磨开两鬓花”后“醒悟”了，告示我弟兄四人：老大一人读书

□合肥秋石

我家是书香门第，大幸的是父亲“青毡坐冷三更月，铁砚磨开两鬓花”后“醒悟”了，告示我弟兄四人：老大一人读书“撑门”足矣，你们全都种田务农，但均要念完小学。得知“徒刑”有期，欣喜解放在望。殊不知，我刚念完三年，大哥电报告知淮南煤矿招工，我一路放歌赶到淮南，才知原是“骗局”，他要送我进矿小，拴在他裤带上“监读”。我一听滚到地上嚎啕，强硬声称，非六年级不读。几经周旋，我一跃两年，成了六年级“试读生”，一个多月内，我偷爬三次火车逃走，都被送回来了。试就试吧，无非熬满“刑期”，回家种田。

怕死偏遇掘墓的。我住的单身宿舍隔壁就住着矿图书馆的姚老，竟是我祖父失去联系多年的老友，著名学者，开口子曰，闭口诗云，这样人和者必寡。我来了，他相见恨晚，让我替他买烟打酒。这我乐意，他边喝边抽，我尽享牛肉花生米。哪知这又是一“骗”，大哥托他为我“治病”。学人就是学人，不动声色，战略战术次第出台：先是“欲擒故纵”。他对我说，“城里比乡下热闹，进了城先好好玩，哪个孩子不贪玩？读书不急，你还小。苏老泉二十七，始发愤读书籍。皇甫谧家贫帮人打工，二十岁才学识字，成了大医学家”；继之是“诱敌深入”，大讲凿壁借光，雪窗萤案、承宫放猪，路温书牧羊苦读，杨时立雪程门，厉归真深山学画虎……最后是“请君入瓮”，牛肉花生米尽吃，令我“强试”三个月：白天上学专心听老师讲课，晚上灯下专心听他说典。一年眨眼过去了，我毕业后顺利考进初中。

我儿时除了怕书，对三教九流都有兴趣，尤爱乐器。进中学就被选入宣传队，学校乐器堆放在教学楼梯下的角屋里，学校指定让我看管。冥冥中感觉“天降大任于斯人”，赐我一方劳其筋骨的“宝地”！晚自习完成课业，熄灯铃一响即进斗室关门，开始“徐旷夜读”。每周回去姚老都将准备好的书交给我，上面分列标有浏览篇目、精读章节，必背段句。周日回去经他验收再换新书。

两年蠹鱼似的苦读下来，突然有了破茧而出的冲动欲望，怎么“出”呢？姚老说“别怕，试读！”一个周末回家迟了，三十几里步行，又累又饿，坐在路边小憩，哪知倒霉坐在小集市边，对面牛肉汤锅里红椒黄油沸浪翻滚，卤菜摊上的卤肉烤鸭浓香扑鼻，我一咬牙转过背去坐定，哪知一放眼惊呆了，矿山灯火与天上繁星相连，说不出名目的烟雾霞光蒸腾，来淮三年了，从未这样直面矿山夜色。没有思索，从书包里取出纸笔，我要作“诗”了：

是诗？是画？是一幅银河图，依天挂。红云、紫雾、蓝霞，从灯海里升起，又在灯海里落下，似金江，若银湖，漫布天涯……几十行，一气呵成。回家连夜改抄，次日寄出去了。周五《淮南日报》副刊登出来了：秋石《矿山灯火》。我破茧而“出”了！初高中阶段我发了几十首小诗短文，戴着红领巾参加了报社创作会。

高中只读了一年半，一是家里生活困难，二是无法夜读，姚老交的“升级版”验收不掉。我想提前参加高考，大哥不同意。姚老说“别怕，试试。”回来休学半年，自学，参加高考，名落孙山。大学早已开学了，我正准备回乡务农，安徽教育学院通知书到了，到校才知我是“补录生”。聂院长说：“你考得不错，我们决定选送你直接去上海某大学物理系，毕业后回校任教。你要珍惜！”我惊呆了，我高二都没有上完，同等学历报的文科，去上海我怎么读，回来怎么教？就这样，留在教院读了不久我又“因病”休学了，体病不重，神经衰弱；心病不轻，家境太难。大哥已调走，家搬了。我只好又借住进矿工宿舍。哪知真病了，高烧不止，昏睡了几天不知道，醒来见床前站着一个人，淮南日报记者。他说“一位警察林公俭为救一个学生牺牲了，要发一篇长诗赞颂，材料送来了，你三天内交稿。”我什么也没说，向他借一元钱买饭吃，我已饿得支不住了。《林公俭颂》发了整整一版，42元稿费来了。一见这么多钱，我身子一挺下床了，病好了，上街喝牛肉汤！边走边自言自语，“诗”救了我，不对，是“书”救了我，我要继续发奋读书！

1970年代后期，我终于回到家乡务农，刚刚想体验一把“采菊东篱下”，又被安排去代课。转正后，我急了，掐指一算，我也经了十年寒窗，自信书读了不少，但一肚子无头乱麻，哪些是有用的“知识学问”？庸医误一人，庸师误一群，明知要误人弟子，我又怕了。写信给姚老，回信只有几个字：“急用什么，先学什么。别怕，试试。”我一试就是二十年，所幸我有两千多册私人藏书，下了讲台就进书房，夜以继日，兀兀穷年。不但教，还学着写，不写诗了，写教学专著，出版了《中学鲁迅作品讲析》《中学古诗词讲析》。后者获省中语会教学专著一等奖。

1990年我又调回淮南，继续读书、教书、写书，出了十数本“书”，忝列中学特级教师之列。在姚老墓前跪拜，我说，我一定把您老说的“读书别怕”，传给更多像我一样怕书的后人，让他们去“试试”。斯为此文，算是兑现承诺，玉圆夙愿！

新闻推荐

重庆矿难致15人遇难18人下落不明

10月31日晚，救援人员走出矿井。10月31日11时33分许，重庆永川区金山沟煤矿井下发生瓦斯爆炸事故，造成33人被困。截至当日21时，已发现15具遇难者遗体，仍有18人下落不明。事发后，重庆市政府主要领导及相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