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完这条街

那天我刚开店门不久，走进来一位女顾客，做生意多年，我一打眼就能瞅出来者买不买东西，看她眼睛只盯着我，我冷淡地说了句：“随便看看吧。"

她看着我开始笑，像好久不见的熟人，“是你在这里呀！"

我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钟，确定压根就没见过此人，便轻点了一下头，话也没回，继续整理货物。

“嗯，我和你商量个事儿，可以吧？"她看我没做声，停顿了一下，继续说：“我想问你借十块钱，下午便还你，我上街买东西，带的钱不够了。"

我瞟了一眼她停在店外的电动车，又仔细打量了一下她：面色黝黑，穿着老土，整个人的气质完全和城市脱节。“我不借给你，因为我们不认识。"说完我又加了一句：“你可以骑车回家拿，或改天有钱了再买。"

见我拒绝了，她尴尬地转身离去，我见她出门推起电动车，便走到门口，透过门玻璃看到她把车停在了临店门口，推门而入。一会儿又推门出来，继续推着她那辆电动车，一家一家店铺借钱。

临店的大姐也在偷窥她，等她走远了，便跑来和我说：“骗术升级了哈，以前的骗子是讨要，现在的骗子聪明了，开始借了，佩服、佩服。"

“你借她了？"我问。

“没有，我没那么傻，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我不能行小善助大恶，十块钱不多，一天能借到十次，比上班都强。不能纵容这种恶习，哼，年轻轻的，有胳膊有腿的，干点啥不挣钱呀。"

整整一上午大家都在围绕着女人借钱的事情唠嗑，包子铺的张姐消息灵通，她已经挨个店铺询问了，整个街道就最头上开饭店的大刘借给她钱了。

“这大刘，平时挺精明一个人，今天脑子哪根弦搭错了，竟然借给了陌生女人十块钱。"大家议论纷纷，话题由借钱的女人转为开饭店的大刘。

大家聚集在一起还未散去时，大刘正好路过，被大家拽住，都要和他谈谈女人新骗术的事儿。大刘憨笑着说：“骗了就骗了，就十块钱而已，或许她确实有难处呢，不然不会借完这条街，对吧？"

大刘见众人还不散去，便打开了话匣子，说起了自己的一段过往。二十年多年前，刚高中毕业的大刘独自一人去南方打工，因社会经验不足，被黑心老板坑了，白干了半年的活，一分钱没拿到，从家里带来的钱也花光了。兜里分文未剩，饭都吃不上的他，徘徊在陌生城市的街头，那时家里没有电话，他无法马上联系到家人，让家里寄钱给他。他想了半天，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借钱回家。他先走进一家小超市，他经常来这家超市买东西，和老板说明了自己的经历后，问老板，能否借给他一百块钱，他可以打欠条，并保证回家后立马就还钱，超市老板用微笑拒绝了他。他又来到常吃早点的小摊前，同样的话说完，也被拒绝了。他能想到的地方能想到的人都去跟人家借了，但结果都一样，没有。

从早上借到晚上，一无所获，他站在路灯渐亮的街头，心里打定主意：再借最后一家，如果借不到，就抢劫！

最后的这家，是大刘房东的邻居，以前见过面，但从未说过话，大刘语速极快地说完了来访的目的，他心里早料定不会借到，只是在心理上为自己打劫铺好最后一块石头而已。

“给你二百，穷家富路，路上别委屈了自己。"当大爷把钱递到大刘手里时，他才缓过神来，自己的耳朵没有听错，钱，借到了！

大刘回到家后，第一时间把钱邮寄了回去，这些年自己日子好过了，还去看过大爷呢。大刘现在想想都后怕，假如那天他没借到钱，现在自己是啥下场……

大刘说完走后，大家各自散去了。到了下午，谁都没再提女人借钱的事情，更没人再问大刘，陌生女人借的十块钱还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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