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干。在农人粗壮胳膊有力的挥舞中，一杆锄柄被长满厚茧的双手攥得紧紧，锄头就这样，一次次挖掘着土石、草木、树根，翻动着大地泥土。 在人类繁衍生存发展进步的历史进程

□ 周太生

锄头，不会说话，只会实干。在农人粗壮胳膊有力的挥舞中，一杆锄柄被长满厚茧的双手攥得紧紧，锄头就这样，一次次挖掘着土石、草木、树根，翻动着大地泥土。

在人类繁衍生存发展进步的历史进程中，一把锄头可谓功不可没，彪炳史册。就是在农业现代化机械大显威力的今天，人们对锄头依旧十分依赖难以割舍。“马放南山，刀枪入库”的松懈与解除不属于锄头。在乡下田间地头，在建筑施工场地，小小锄头今日仍有用武之地，且作用巨大屡立新功。

40年前，在太平湖畔的大队林场当知青时，我们每人有两把锄头——一把草锄，一把挖锄。在铁匠的敲打锤炼下，草锄宽宽的薄薄的，草锄的木柄长长细细的，长约1米6左右，锄柄大都以普通杉木、杂树为柄，不是那种铁结扎实的树木。因为给作物松土、锄草、掏泥、培土等农活不需出大劲下猛力，所以在选用草锄锄柄时对木质的韧性结实要求不高，比较随意。挖锄则比草锄的宽度略窄长度略长，铁板的厚度比草锄要厚。挖锄锄柄比草锄的柄粗且短，长1米3左右，选料采用质地结实韧性好的硬杂木。开荒辟地，深挖深翻、斫树挖根需要用挖锄，因其用途主要在攻坚克难上，所以选材和制式也就有所区别，挖锄更显锋利坚锐，愈加有厚重感。林场开荒挖山，所向披靡，我们仰仗更多的是挖锄，而拾掇林场的那片菜地时，草锄方显其能，发挥作用，轻巧又好用。

一把锄头由铁锄和木柄组合而成。看似简单，可作用巨大，不容小觑。锄头是农民做活的工具，吃饭的家伙，在乡亲的眼里从来不曾小瞧一把锄头。你看，一杆锄柄除了选料有所区分讲究，他们还用圆刨将锄柄刨得圆圆的光滑滑的，看起来美观好看，用起来圆润溜顺，省力又不难为手。

回想农民兄弟依靠锄头在泥里掘土刨食，所以村头的张铁匠按照要求和嘱咐，在红红的炉堂里将一块铁烧得通红，又放在一个铁墩上叮叮当当不停地锤打敲击，千锤百炼中，一块任意形状的铁，被锻打炼制成了外形灵巧好看、坚实耐用的锄头。锄头之于农民如同军人的枪杆子、文人的笔杆子，离开锄头的农民则难以施展拳脚，困难陡增，甚或令其无望。农民的希冀要依靠锄头辅助实施，走向未来的征程一定程度上也依托和难离这一把锄头。因而，在上工收工来回的路上，我们才得以看见，他们极度疲惫的脸上依旧挂着一丝微笑，打着补丁的肩上荷一把锄头，步履那样坚定，神情极其坦然。

如同青年人打理和重视自己的发型，有车一族珍惜自己的爱车，农民也爱惜那一把锄头。劳动时不小心，当铁锄挖入泥土，与隐藏其中的坚石硬物相碰，发出铛的一声撞击时，他们心痛地将锄头拿至眼前，用手摸一摸锄口，看锄口是否翻卷，锄头铁口有无损伤。农民家里的一把锄头，始终不见有斑驳尘锈。收工回来的路上，遇有沟渠、水凼，憨厚淳朴的乡亲总是将锄头放进水里，洗净锄铁上的黄土，揩尽锄柄上的黑泥，让坚实的锄铁散发着灰褐暗白相间的光泽，让锄柄蕴含诗意的定力。林场里我们整日与之相伴的除了乡亲还有锄头，在我看来，锄头不仅仅只是传统意义上的农耕器具，其实，亦可理解为更是世代农人难以离弃的好帮手好伙伴。

锄头有灵气，似与人们心神合一，总也如影相随。记得整日开荒挖地，每日劳动间隙有20多分钟的歇稍休息，此外，实在困顿疲惫无力时，我们就将锄头放在脚前，双手撑握着锄柄，像拐杖般轻支着我们疲乏的身体，如此“偷懒”地歇着。队长是个憨厚人，发现后并不直接点名批评，而是指东望西地大声说：“锄头柄别把下巴颏撑掉了。”说者有所指向，听者心里明白，我们立即又挥起锄头羞赧地使出全力挖地开荒。锄头似有灵性地好像也生愧意，对我有所责怪，那一刻总感觉手中的锄不听使唤，愈加沉甸。劳动时，队里林场的年轻人喜欢挨在一起，谈话说笑间悄悄打发劳动的时光。小建与桃花一对年轻人彼此有意，常挨在一块锄草松土，小建的锄不时越界帮着桃花松土锄草，又怕别人看见笑话，小建锄头飞舞旋划得很快，趁人不注意时，神不知鬼不觉地已将桃花的活代过了一小半。此刻，只有锄头知晓，而锄头亦含羞涩，只是不言不语。

有位家徒四壁的单身汉与我们知青聊天时常戏谑调侃说：我们什么也没有，但我们有两把锄头……

一把锄头既是农人守望时的依靠与支撑，也是底线，更是胆魄。曾听乡亲敢于顶撞不懂农事瞎指挥的上面来人说：“你能把我的锄头杆弄丢了吗？ 那我倒要谢谢你……”是啊，作为乡亲，有了锄杆作退路，作后盾，作支撑，他们就无所畏惧，无后顾之虞。你看山岗、田园间的那片蓝天正是乡亲们用锄杆力撑而起。

记得离乡回城时，队里分给我们一些花生、黄豆、芝麻，我们的行李也正是用那根结实的锄柄一肩挑起。

40年时光荏苒，当年在大队林场挖山开荒的劳动场景，仿若一幅画卷印记在脑海里，我寻思：正因有了那一把“力拔山兮”的锄头蕴含其间，这画卷才有了气势，有了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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