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从玻璃门一侧斜射过来,映出门前一层薄雾。这是今年入秋以来第一次见到雾气。
城门口紫来老街在送走上班上学的一波人群后,又悠闲了下来。
薄雾渐渐散去。秋阳给老街西边涂上了半幅阴影,使得这条街道有了秋天独有的安闲和温馨,又有了半晴半阴的凉意。胡小萱打开“爱慕花艺”店门已近上午九点。她一只手撑着玻璃门,一只手去开锁,肚皮艰难地向前弯成后半边括号的形状——丈夫送她到店门口,就急急忙忙到银行办事去了。这个月底就要生了,近几天越来越不想干活,可是店里就妹妹胡潇潇一个人,叔叔、婶子来帮个忙,总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也不知道等真的生了坐月子了,店里可忙得过来。胡小萱昨天上午从医院体检后就直接回家,店里前前后后都靠潇潇打理。
“这丫头,越来越精明干练了!哦,三盆大号的绿萝前天下午还在,今天只剩了一盆。多肉的微型花盆全被挪到右边的货架上了,倒是比摆在地上更好看。左侧几只大瓶里的玫瑰、百合、康乃馨,都还精神着。地面上也收拾得干干净净。看样子,昨晚上潇潇没有回去住,这是买早点去了。”
上午都不忙。烧了一壶开水之后,小萱在花台后面的藤椅上向后仰着半躺下来,打开了手机,关注了一下花艺群里的一些信息:“教师节有人一天卖了9000块,啧啧……‘920’也成了节日?适合表白?我们这种小县城还是算了吧。”她放下手机,想起前天下午来店里,忙前忙后帮潇潇整理花束的陌生小伙子,不禁莞尔一笑。她还不知道他是谁呢。不过也不一定非得知道,假如潇潇不说的话——这年头,不到领了结婚证,什么事情是靠得住的呢!
正胡思乱想着,隔壁美容美发店里传来女孩子的笑声。老板娘的表妹永枝伸过头来喊她:“萱姐今天来了哈,你看看,幺妹身上这衣服怎么样?”胡小萱手扶着腰缓慢地站起来,慢慢挪到店门口,看见隔壁老板娘的幺妹柳琴,穿上的是一件鲜红的旗袍,正面是一只金灿灿的凤凰。“幺妹到底哪个日子?”她问。“国庆前两天,不就半个月了!”老板娘听见她的声音,在里面大声回答。幺妹柳琴站在美发店镜子前,自己转着头上看下看,不满意的嘟着嘴说,丑死了,像饭店服务员!做姐姐的一边忙着给人洗头,一边没好气:“你自己选的,现在又说不好看!等那天把头发盘好,气质不就上去了!——现在结个婚,新娘装、婚车样样都备齐了,还不满足?还说不好?我们那个时候还是租的衣服呢!”胡小萱笑笑,没有吭声。她其实也不太喜欢旗袍,尤其是这种传统高领的样式和俗气的图案。但是,人家做姐姐的也不容易,还帮着妹妹准备嫁妆呢!
说笑了一会儿,她又踱回到自己店里。一个卷发的中年妇人去菜场买菜,路过店里,忍不住对着那几盆绿萝红掌夸赞了半天,最后问了价格,犹豫了一下,买了一把富贵竹走了。然后又过来一对老人,他们更欣赏那些罗汉松、文竹等盆景的造型。手机在桌上“叮叮”响,多数是广告。人啊,若说有手机吧,什么广告诈骗信息都来了,一天到晚烦死人;若真关机一天或者哪天把手机丢家里了,那可真像丢了魂一样,不知所措。
“哎呀,我的个姐姐呀,你总算来了,瞧瞧妹妹这双手呗!”小萱才抬起头,潇潇就进了门,放下手里的油饼,就举着一双手撒娇起来。确实,她的十个手指头大约有一半都缠上了胶布——玫瑰花刺多且坚硬,而且很难去刺,需要一把力气。每当节日来临,一天下来,小萱的一双手也是千疮百孔。“昨天接了几单?”“昨天临晚了还接个大单,99朵玫瑰的,那个小伙子肯定是要跟女朋友表白。可怜了我这双手哦……”潇潇还在絮叨,小萱不领情了:“人家这是想给你谈恋爱的空间,才歇一天没有来的!怎么,昨天没有‘雷锋\’哥哥来帮忙?”“哪有?姐姐你想多了,那是我同学的哥哥。”“耶耶,那不就是你的哥哥?”“真不是。”潇潇一本正经。“真不是?”小萱也就没有兴趣继续追问下去了。
她打开了手机微信。斜对面馄饨店的阿林又刷屏了,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伤感的段子——《伤心的路口》《此生不惜》《下辈子再也不见》……
馄饨店开了半年零一个月。阿林渐渐有了些回头客。城门口的花店、文具店和点心铺子里的阿姨姑娘们,见她总是一个人忙碌,慢慢的也就知道她是个单身汉了。
她每天等顾客一走,帮忙的吴阿姨将碗筷收掉,就趴在桌上刷微信。一回两回,小萱见她伤心,还发一两句“金玉良言”安慰她,后来只见感谢不见效果,就对此只能避而不见了。——大家都忙,谁还受得了“祥林嫂”呢?不过,阿林做的馄饨真好吃。有段时间小萱害喜得厉害,一天到晚不想吃饭,每天早晚都让阿林送馄饨过来。阿林的馄饨真是用的猪腿肉,一点点自己剁碎了包馅儿,也是一样的香葱、虾皮、胡椒粉,阿林的馄饨是真鲜!三伏天里,有几天甚至是40度以上,阿林也照样早上开门半夜休息,一张脸跟红关公似的。小萱是真的佩服她,不怕热。
肚子里忽然一阵闹腾,小萱感觉到这个小生命的不断成长。她摸摸肚皮,脑子里却不由自主地想起昨天晚饭时那一幕:一家四口正吃着饭,婆婆随意说起下午牌桌上几个女人的纠纷,不料公公忽地站起来对婆婆大骂,说他最瞧不起她这个女人絮絮叨叨搬弄是非。小萱觉得有些无厘头,分明是公公自己心情不好吧?她刚要帮婆婆申辩几句,坐在她旁边的丈夫也忽的站起来,指责自己的母亲啰里啰嗦,说完碗一扔,出门找他的牌友去了。小萱心里不由哀叹了一声。婆婆是个善良的女人,结婚一年来,小萱是看够了全家人对女人的那种颐指气使。她有回对潇潇说:“他想让我把店里收益交给他,门都没有!我算是看出来了,这家人欺软怕硬。我也不打算找他伸手要钱,这桩婚姻,走到哪算哪,省得到时候算账麻烦!”
爱慕花艺刚开业的时候,店在城门口紫来老街下半段,去年开年后,她就和妹妹把店面挪到了城门口靠中央的位置,这里客流多,花店生意果然更好。紧接着,她就经过相亲认识了现在的丈夫。潇潇真好,店里亏了有她。小萱懒懒地望着妹妹在店门外和客人交谈,心里计划着,等自己坐月子了,是请个保姆伺候自己,让婆婆来店里帮忙呢,还是答应了前几天来应聘的那个女学生?
一阵风徐徐送进店里。
秋天的美是无处不在的。向西南不远处,老街的青砖小道上落叶肆意散落,高大的樟树玉兰树展示着或深或浅的色彩。要两人合抱才能围住的老树干始终静默着,很像一群寡言的老外公的样子。经过它们身边,时常让小萱产生了要倚靠上去、做一个梦的冲动。
整理好近几天的订单,清点了几把鲜花,又打了两个订货电话,胡小萱的肚子又一阵疼。快了。小萱想,该准备买几罐奶粉了,是用淘宝呢还是相信朋友圈的代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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