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邱芹 任斐 刘永恒 见习记者 张婧雨
村落到底应该如何保护与建设?村落和人的生活有着怎样的关系?9月27日下午,中国农业大学农民问题研究所所长朱启臻、中国农业大学农业文化研究中心副秘书长常亮主持了“回归:古村保护与村民生活”论坛,来自各个国家和地区的专家和学者集中讨论了这一话题。
乡村保护和城镇化相辅相成互相促进
——专访论坛主持人、中国农业大学农民问题研究所所长朱启臻
第二届中国古村镇大会在滨州举行,朱启臻教授表示这反映了滨州的领导对古村保护的重视程度,在滨州经济技术开发区古村保护做得很好,接下来与会人员即将考察其中的好几个地方。这说明滨州有多年来积累的可供大家去学习考察研究的典型和经验,对此我们充满期待。
十几年前朱启臻曾来过滨州,他说,那时还感觉滨州是山东省欠发达地区。这次来感受城市变化非常大,越来越多而且漂亮的楼房,壮观的会展中心、宽阔的道路以及街道绿化都很令人振奋。
滨州乡村变化更大,像“村村通工程”,让乡村通了公路和公交,农民出行更加方便,垃圾分类让乡村卫生水平大幅提升。朱启臻说,感触最深的是滨州农民的收入超过了全国平均水平,甚至超过某些发达地区,农民幸福指数高,这是滨州农村最大的变化。
当记者问起如何平衡城镇化和乡村保护的关系时,朱启臻认为:城镇化是我国发展到目前阶段的必然趋势,没有城镇化中国生产力现代化水平就上不去,很多人的生活状况也难以改变。必须推进城镇化,城镇化一个最主要标志是很多的农村人口流向城市,这样对村落保护和农村的发展是有好处的。很多人走了,剩下的人占有更多的资源,比如原来一人两亩地,现在平均一人一二十亩地,这为留下来的人为从事现代农业增加收入过上更富裕生活提供了条件。解决三农问题一定是建立在城镇化基础上。
朱启臻说,乡村面临的另一个问题是,人走了,村落成了“空壳村”,看上去衰败了。但他认为空壳也可以变成好事。一是许多人彻底离开,荒置宅基地可以更好地开发,让离开的人因此获得财富,外来人也给乡村带来活力。二是破败的宅基地可以复垦为绿地,种树种花种草。乡村虽然由密集变为稀疏,却更有乡村味道,更能吸引外来人前来休闲度假享受乡村生活。
他认为,城镇化、农业现代化和新农村建设是相辅相成的,问题错在很多人片面地认为城市比乡村好,赶紧拆掉乡村,逼着农民进城;还有人认为楼房比平房好,没有依据的认识却成为一些地方领导的真理。很多地方人少了,就认为该拆掉乡村。拆村上楼是对乡村的彻底破坏,这种做法中央从没鼓励,必须赶紧叫停这种粗暴行为。
就记者提问的什么样的乡村需要保护,朱启臻说,在经济社会发展过程中,一部分村庄一定会消失,生态恶劣地区、交通条件差、资源少的村落会消失,人们去更好的地方生活。我们不是保护所有的村庄,我们要保护的是能看得见山望得见水的村庄,老百姓在那生活得很好,不要人为让它消失。
朱启臻说,农民一定是乡村保护和建设的主体,他们建设适合自己生产生活的乡村,而不是建给外来人的,也不是外来人建给农村人的,外来人不知道农村人真正需要的是什么。如果没有了农业生产和农村生活,乡村文化消失,农村只是死亡的空壳。乡村里有各种各样的要素,老百姓祖祖辈辈在这生活,有它能够生活的要素,不能忽略。外来人的作用不能替代农民但也不能忽视。比如艺术家的作用,比如产业专家发现新的要素,能发展产业,增加收入。
关于大陆与台湾乡村旅游的差距,朱启臻表示,我们和台湾乡村旅游没有差距。大陆经济实力、理论发展和理念更新与台湾没距离。我们的问题是干涉太多,让农民的生活不稳定,没办法珍惜耕地。一系列政策制约着农民对稳定生活的期望。我们的问题是某些制度制约着村落不能按照自身规律发展,这需要我们去创新去改变。
国家行政学院经济学部副主任 博士生导师张孝德
乡村文明复兴的春天即将到来
古村的前世是中华文明密码的携带者。古村是什么?古村是中华民族信仰的圣地,中华民族没有统一的宗教,却有一种生命力大、覆盖面广的统一信仰,即五千年来形成的对天地敬重的信仰。
这种信仰体现在乡村的建筑包括堂、庙、祠、塾、院中;古村是中华民族文化生发之根,城市与乡村是树冠与树根的关系,乡村这个大根为城市提供了营养;古村是耕读礼乐教化之地,古代诗书礼乐、修德开慧以及文化都在乡村;古村还是财富经营储藏总部,归根休养生息之源,智慧建筑诗意生活之乡,文明兴盛衰微的密码。
我们如何读懂古村?要有敬畏之心、感恩之心;要有天人合一的哲学观与文化思维;要具备大教育思维与理念,不能让步于商业,不要有功利的思维;要有文化财富观、义利财富观;要做到智慧设计,具备工匠精神;要坚持持续文明,永续发展。
遇工业文明衰、逢生态文明兴是古村复生的时代动力。谁来消费与建设古村?城乡是双向消费的,城市3亿中产阶层成为消费乡村的主体,消费乡村的方式包括短期的旅游消费、长期的栖居式消费、融入式生活消费等。在未来5年之内,中国将会出现一个“新回乡运动”,乡村文明复兴的春天即将到来。
台湾文化创意产业联盟协会荣誉理事长李永萍
文化和创意的力量改变乡村面貌
和大陆血脉相承的台湾也面临着工业化破坏乡村的困境,今天台湾也在探索乡村“再生”的模式。古村再生面临三大课题:一是硬件方面存在保护、修复与新建等问题;二是软件方面存在文创、商业、旅游如何适当导入、活化古村等问题;三是农民、村民、原住民如何处置的问题。
文创是一种策略,可以用文化和创意的力量改变原来的乡村面貌,在改善村民经济条件的同时也能保护村落与在地文化。台北市的台北文创园区通过引入国际艺术家、背包客等给老房子注入了活力,村民自己也展现了很多创意和活力。
福建省嵩口镇由台湾的“打开联合”团队操作,用古法复旧当地的城墙,当地村民有了新的技艺。台湾南投桃米村开发成了生态旅游目的地,而屏东通过植入屏东彩稻生活节,让城市和乡村对话。文创成功的关键:一是大景点中要创造小景点,小景点中要有令人感动的人文故事。二是高端创意的活动设计与公共艺术植入。三是农民、村民参与的积极性与再教育。
古村改造必须仰赖专家团队、活动策展、乡村创客、原住民携手合作,通过政府政策扶植与财政引导,这才能达到真正的活化与再生。
浙江师范大学农村研究中心教授鲁可荣
提升文化自觉有助于传统村落保护发展
传统村落的价值何在?传统村落有多元性价值,要搞清楚价值的载体在哪:以农耕生产为载体形成了“惠济苍生”的农业生产价值;以传统聚落空间为载体形成了“天人合一”的生态价值;以聚族而居为载体形成了村落共同体的生活价值;以家风祖训和村规民约为载体形成了乡村文化传承与道德教化价值。
目前,传统村落保护发展中存在着以下主要问题:上级政府高度重视,基层政府棘手乏力;农村规划城市思维主导,重宏观轻细化落地;项目资金部门分割,重基础硬件建设和发展民俗旅游,轻特色产业发展和传统文化的挖掘、整理与传承;村“两委”缺乏保护发展思路,围绕政府项目做文章;部分村民缺少主体自觉参与意识,变相争抢或多占项目之“唐僧肉”;老房子产权主体多元化,修缮保护利用矛盾难以协调。
要实现传统村落价值的活态传承与村落可持续发展,必须基于自然农法为核心的传统农业生产方式,再造有机循环农业;基于山、水、林、地、人“天人合一”的村域生态环境,重建生态和谐的“美丽乡村”;基于天伦之乐的家庭生活、守望相助的村落共同体与道德教化的村落文化,重塑和谐共荣的“幸福乡村”。
杭州师范大学生态规划设计院教授德村志成
滨州需要的是一个差异化的民宿发展战略
古村所贩卖的是旅游产品而非资源,古村所孕育出的特殊文化往往会成为旅游产品中的主要核心,最后可能形成其他产品所无法超越的核心竞争力。
如果以古村作为旅游目的地,那么“村景”是景的主角,“村物”是景的配角,色彩是古村最大的记忆体。从乡村大环境看,古村镇应该是古、纯、善,即历史、纯净、朴实的状态,其灵魂是民俗、民情、民风。古村旅游发展要守住“纯”性,发挥“特”性,展现“个”性,体现“温”性。村民是乡村旅游的接待者、乡村旅游的指导者、乡村文化的传播者,因此村民才是主角。
民宿经营的核心理念是温馨,不同于旅馆专业的运营,民宿是非专业的运营,在民宿主要体验当地风情,感受主人温情。民宿最大的亮点是民宿主人和客人的交心,重视的是一种和谐氛围,让旅游者带走美好的回忆与感动。民宿是无法用奢华的设施设备来打动客人心扉的,需要有温馨舒适安全的设备为客人做保证,需要有一个有内涵有家庭温馨和谐的氛围,更需要的是有主人的体贴与视为知己的善心。
滨州民宿的战略选择,可以是原汁原味的传统民宿,内涵鲜明的主题民宿,回归淳朴的简洁民宿。滨州需要的是一个差异化的民宿发展战略。
中国农业大学教授孙庆忠
祖祖辈辈携带的集体记忆可以拯救乡村
我一直认为,有一种类似于宗教的力量可以拯救乡村,那就是村落生活中祖祖辈辈携带的集体记忆。面对村落凋零、农民贫困的处境,让村民生起对家乡文化的认同与自信,继而利用本土资源寻求自我发展之路,正是农业文化遗产保护的内在诉求。因此,通过记忆的搜寻,使村民获得情感的归宿,便是我们行动的起点。
以陕北泥河沟村的社区实验为例,按现行贫困标准,全村贫困户188户、560人,这里是缺乏生机的村落。泥河沟村有独特的资源,即存续千年的古枣园。这里生长着36亩、1100余株古枣树,树龄最长的有1300多年。2014年4月,泥河沟村的36亩古枣园被联合国粮农组织列入全球重要农业文化遗产保护试点;2014年11月,该村又被纳入“中国传统村落保护名录”。这些接踵而至的名号,令曾经无闻的村落名声鹊起,也使村民燃起了改变贫困生活状态的热情与渴望。
我们与村民共同找回村落记忆,使其在参与保护行动中,最终成为农业文化的守望者、传承者。这是我们驻村调研工作的起点,也是社区营造的终极目标。
为增进村民自我组织和自我建设能力,我们协助村民举办了“佳县古枣园文化节”;我们与村民共同完成村落文化与记忆丛书的编撰工作;村委会协助组织了“老年人协会”,在外打拼的年轻人也因“爱枣协会”的微信群集结在一起共同谋划家乡发展。通过这种参与式的行动,村民不再是遗产保护的旁观者,成为了自身文化的讲述者。这种“社区感”的回归,正是村落凝聚和乡村发展的内生性动力。
我们以文化干预的方式参与到村落保护的实践之中,小而言之是在寻找乡村复育之道,大而言之则是在保留一个地区、一个民族的文化传统和价值观念,这是维系共同情感的深厚凝聚力。
山东泰山旅游规划设计院院长常德军
改造规划古村镇,须以人为本、文化为魂、山水为根
如今对古村镇的不少改造和规划的重点在于山水,而对文化的挖掘不够。要改造规划古村镇,必须以人为本、文化为魂、山水为根。
以“齐鲁8号风情路”为例,该“一线六村”位于济南市长清区万德镇东部,全长12.5公里,规划设计时根据6个村的天然布局,充分挖掘各村的自然环境特点和文化底蕴,以游客休闲度假的差异性体验需求为中心,按“商、养、学、闲、情、奇”消费新趋势为依据,总体空间布局归纳为“玉带珠连”,充分体现“一线贯穿、六村共兴”的战略思想。
齐鲁8号风情路的创意源于当地古朴的风土人情、纯天然的地域特色、人文景观要素和文化底蕴,这一切无不彰显着自然风貌和齐鲁人文精神。
齐鲁8号风情路是山东省第一条乡村旅游风情带,也是一条生态保护的生态路,文化挖掘的文化路,农民受益的致富路,市民享受的风情路,政府增收的转型路。
山东旅游职业学院党委书记陈国忠
古村建设的核心是乡村秩序的重构
对于乡村建设,政府是热情的,如美丽乡村建设等,但采取强制的手段改造是不可取的;乡村的原主人是尴尬缺席的,成了古村利用的看客,在巨大的资本面前农民成了弱者。
古村利用存在以下的困惑:体制的政策性保护缺乏有效的机制支撑;非农化经济趋势下,失去了村落的经济内生动力和基本的自组织功能;单纯的技术性保护导致了村落整体的肢解和空间的破碎;如何让乡村更好地充当中国现代化的稳定器和蓄水池。
我认为古村建设的核心是乡村秩序的重构。秩序是自然和人在共同的演化中取得的默契。城镇化水平的进程过半,失序状态加剧,正是乡村秩序重构的最关键时期,也是政府、企业、学者、村民和乡贤共同合作、重构乡村秩序的最重要的节点期。乡村是几千年稳定的农业社会形成的超级稳定的经济、社会、文化组织形式,在工业化加速发展的时期,乡村建设的问题不是单一要素能够解决的,必须走综合化的路子,而秩序重构是必由之路。
乡村秩序的构成,包括空间秩序为载体的物理空间;社会秩序为骨架的组织空间;经济秩序为基础的生存空间;文化秩序为认同的精神空间;生活秩序为纽带的情感空间。其中以文化秩序的构建为例,文化是乡村的集体记忆,要突出文化的标识性和符号性,防止文化人的个体行为成为乡村的主题标志,尤其要处理外来文化的硬性植入对原有文化的扰动和破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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