尕西木说,是,我真的碰到了土匪。土匪

尕西木说,是,我真的碰到了土匪。土匪抢走了我几只羊,宰杀后,用火烤着吃了。匪首六麻子边啃吃一块羊腿,边耍飞刀,靶子是挂在山洼上的一张羊皮。土匪抢羊时,我的狗上前护羊,被土匪打折了一条腿,要不是我护住狗,狗早被土匪打死了。

臊蛋说,你咋不跑?还敢护狗,你胆子真大!

尕西木说,我跑了,羊群咋办?我回去咋给东家交待?

臊蛋说,那你不怕土匪打死你?

尕西木说,事情遇上了,怕也没用。

臊蛋说,要是我,我早就跑了。

尕西木说,我对六麻子说,你抢了我的羊,我回去没法给东家交差。你说咋办?六麻子说,回去告诉董瓜子,就说羊是我六麻子抢的。我一辈子行走江湖,杀人无数,抢他几只羊算个啥。董瓜子一听我名字,一定会吓得尿裤子。我说,这不成,东家还以为是我私下里把羊给贩子捣腾给了,自个儿落了私钱,编谎哄人家呢,我会被东家打死的。我说,你得给我赔羊!六麻子听说要他赔羊,他把手中的羊肉扔进了火堆里,突然发狠笑起来,他说,把这尕娃给老子绑起来,老子要捎回去给董瓜子作信物,要不,董瓜子不信羊是我抢的,以为是这尕娃的欺哄他,要了尕娃的命,这多冤。六麻子说完,土匪一哄而上便把我用细羊毛绳子捆起来,六麻子拿着飞刀上前真要下刀,这时,多亏马尕麦出来劝住了六麻子。噢,对了,你们堡子里的长工伙计马尕麦竟入伙做了土匪,你知道这事吗?

臊蛋惊呼道,马尕麦上山做了土匪?这是真的?

尕西木说,当然是真的啦,我亲眼瞅见的,还能有假。

臊蛋说,那后来呢?

尕西木说,六麻子说,不割娃娃的,就剁掉一根指头吧!

尕西木说着,将左手朝臊蛋眼前晃了晃,

尕西木说,你瞅,他们剁去了我左手的尕姆哥儿。

臊蛋瞅着尕西木贴着一团棉花灰的伤处,脸上顿时浮上一层土色,身子也大抖起来。

尕西木说,还有,我听这伙土匪商议,他们准备哪一晚夕下山来,要攻打你们的堡子杀人劫财。好像你们的东家剌英为啥事得罪了这伙土匪。

臊蛋说,真有这事?

尕西木说,没这事,我能瞎说吗?

臊蛋说,咱们赶紧下山吧,回去我要告诉东家,让东家早做准备,免得吃大亏。

尕西木说,好吧,咱们回吧。

五

吃黑饭的时候,堡子里四处荡溢着羊肉烹熟的香膻气。闻着这香膻气,干了后半晌活收工回来的伙计们,脸上都浮着一层喜色。他们的嘴里可是许久未尝过荤物了,肚子一向寡淡得慌,今晚终于可以放开肚肠饱吃一顿肥羊肉了,他们能不喜吗?剌英的心头也涌上一阵难得的祥和踏实之感,因为浓烈的羊肉香膻味竟盖压住了这些日子她所闻到的那种驱之不去的怪酒味儿。

羊倌臊蛋就是在这个时候赶着羊群回到堡子的。臊蛋顾不上将羊群收圈,即冲进堡子的厨房,他先从水缸里舀了一马勺冰凉的井水朝肚里灌下去,然后才气喘嘘嘘地跟剌英说话。

臊蛋说,要出大事了!东家。

剌英说,臊蛋,要出啥大事了?慢慢说。

臊蛋说,后北山出现了一股土匪队伍,今儿天已把下滩村的羊倌尕西木的羊抢了,还剁掉了尕西木的一根手指头。听尕西木说,这伙土匪正盘算着要攻打咱们的堡子呢,匪首就是六麻子。

剌英说,会有这事?

臊蛋说,是,尕西木亲口说的,假不了。还有,马尕麦现已入了这伙土匪,说不定是他鼓弄这伙土匪攻打咱们堡子的。

剌英说,你说马尕麦入伙做了土匪?

臊蛋说,对。

剌英说,你亲眼瞅见马尕麦了?

臊蛋说,不是我亲眼瞅见了马尕麦,是尕西木亲眼瞅见了马尕麦,马尕麦就混在这伙土匪堆里。这不会错的。

听了臊蛋这番话,大家的心头都一紧,这一不祥的信息顿时搅了大家的食兴,随之,大家便纷纷咒骂起马尕麦这个难养的家贼来。

剌英却显得颇为镇定。

剌英说,秋先生,你端上一盘羊肉上一趟法王庙,替我行了祭禳之礼,完事就趁早赶回堡子。

秋先生说,好,我立马就去办。

剌英说,狼咬,你把咱的库房打开,将里面的刀枪都搬出来分发给大家。老娘活了半辈子人,经历的土匪攻打堡子行劫的事太多了,从来还没有哪股土匪攻进过咱堡子。老娘如今最怕革命,马尕麦这个尕杂种没和革命的事粘连上就好办。土匪攻打堡子都在黑天,大白天是不敢来的,夜里大家伙儿要小心提防,一旦土匪来到堡外,就动起手中快枪狠狠地打,尤其是马尕麦这个贼匪碰到手底下,莫要轻易放过了,打死了,老娘有重赏!

狼咬和伙计齐声说,好吧,就按东家说的干!

第二章远看黄河是条线

一

剌英这天起炕很早。

剌英这段时间一直睡眠不好。剌英心里想着很多事情。不是剌英爱想事情,而是许多事情主动找上门来,她不得不想。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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