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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晰如春光,沉静如春水

来源:安徽商报 2016-09-11 00:00   https://www.yybnet.net/

黎戈﹙作家,现居南京﹚

我差不多买全了她所有的书。从最早的《女中学生之死》,到后来她改写散文之后的上海系列,及欧洲游记。在我眼中,她几乎是完美的。她老公是她的师兄,写作长路上的拉拉队员,兼教练,他们有一个非常精灵的女儿,叫陈太阳。都说圆满的家庭生活,会腐蚀精神空间,可是看她,俗世的幸福,与写作高度,两不误。

她可能也经历过一个类似隧道的东西。最早看她时,还在上初中,彼时的她,差不多就是我现在这个年纪。也是刚生养了孩子,处于人生的一个疲劳点上,进退维艰。很多年后,她谈起那个灰颓的冬天,“整天昏昏的,就是想睡觉,镜子里,老是一张睡肿了的脸”。我现在也是类似。冬之夜,视睡如归,在被窝深埋的安静里,让所有的心思都蛰伏。卡卡说的,艺术只有两种,把玩兽性,或是安抚兽性。我什么都不做,我的兽,睡了。

那时她已经写了《女中学生之死》,取材于一个女中学生的自杀事件。陈丹燕本人,是在亲情普照的健全家庭中成长起来的,但是她却有一种非常阔朗的理解力。有时,成长环境甜美单纯的人,可以很冷血。因为他们没有疼痛的经验,也懒得想象别人的疼痛,在他们经验地带之外的,不用说,就是变态和邪恶。就像《女中学生之死》里的那个班主任。知道宁歌自杀,非常的不解。或是像那个报社编辑,觉得青少年的生活,简直就是青山绿水,哪里有什么险恶阴暗。

他们根本懒得去想象,一个寄人篱下的私生女,像宁歌那样,嗜赌的母亲,刻毒的舅妈,市侩的邻居,势利眼的老师,这些微小荆棘,密布在她的日常里,像一双带着铁手套的手,揉搓一颗稚嫩的心。她拼死扑向一个又一个的微弱的光源,远方的一个笔友,对她和颜悦色的男同学,给她一碗鸡汤喝的邻居,没有用,这些浮木,救不了一个还没有学会在世事浮沉中游泳的小孩。日积月累,一浪高过一浪的伤害。终于有一天,孤立无援的她,在一个午夜,爬上一座废楼。在自己的手臂上,割了十四刀。“这个孩子,她走过那些熟睡的大人身边,她从楼顶跳了下去……他们没有醒”。我一直记得这个结尾。

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宁歌的原型,叫施骊。《女中学生之死》,是根据施骊的日记加工成书的。近二十年后,再看这书,我发现它一点都不过时。凡是被意识形态碾压过的,什么这个主义那个浪潮,都是有时限的,但是,关乎人性的东西,是常读常新的。我想,很多敏感纤细,内心放大系数高于常人的小孩子,都是那样艰难地挣扎长大。就像我这次住院才知道,很多人,天生的痛神经敏感,麻醉药对他们都无效。在百度论坛上,我就看见有人给她留言“宁歌死了,我没有,那只是个偶然”。那一刻我倍感唏嘘。

前两天,非常惊喜地买到了《一个女孩》,云南人民那个版本的,那本书原来在南图借过,三次还是两次,后来南图的电子系统升级,旧证停用,那本书也借不到了。南图地处阴湿,发黄的书页上,有微霉和轻尘的气味。书是陈的自传体回忆录,写的是一个文革时期长大的女孩。现在有很多高龄童心追求者,成天用卡通动画滋养自己,按小易的话说是“顽强地活在时间负铀上,唯恐不退则进”。他们都把童心唯美化了。拿它作为恶臭成年地段的代偿和清洗剂。其实,小孩子不是神,他们只是表达比较直白的原人,而且,真正孩子心性的作家,如张爱玲和麦卡勒斯,都是很率性的自私着,邪恶着,大人才不敢像张爱玲那样说“我是一个多么自私的人啊”。他们时时都在标榜自己的善。

就像《一个女孩》里,那些在文革时期长大的精神狼孩,老师被揪斗了,父母被批斗了,一切的成年权威,都如石膏像,在瞬间被打翻,失去了榜样的力量。他们也会仇视异己,打压同类,欺侮弱势群体。书里的小老鹰,爸爸是造反派领导,她就用凌人之气,掀翻小朋友的铅笔盒,在放学途中,羞辱他们。孜孜享受着他们的心惊胆战。等到爸爸失势,她立刻转化成谄媚之态。要怪就怪这个畸形的年代吧,它是万恶的触媒,激活了人性中沉睡的恶。

作家最大的精神资源之一,是不幸的童年,说到底,也就是疼痛的经验。而陈丹燕这个,又关乎特定的历史时期。成捆的书,翻飞着从高处扔下,在烈焰和狂笑中化为灰烬,昂首旖旎而过的舞蹈演员,在彻夜的羞辱后,跳楼自杀,尸体发出闷响,落在小小的她身后。最依赖崇敬的爸爸,在批斗会上,当众挨耳光,被折辱。精神导师,一个童话作家,带着高帽子游街。大声诵读着可笑的自白书。比较纤细,不能承压的人,比如妈妈,从此就垮了,优雅落地而碎,一辈子都活得凄凄惶惶。还有的人,变成了大乌贼,在余生里,对着别人,喷射积堵的怨愤。那么她呢?孩童的眼睛,像火光,纯粹,无染,又能把一切旮旯里的龌龊放大。一个人的精神堡垒,如果在童年时期,就变成了废墟,成年以后,她要用多少的躬身,才能把它修补呢?写作,也许是一种救赎之道。《女中学生之死》,《一个女孩》,《玻璃做的夏天》,贯穿其中的,成长的蜕痛,是她在伤口上开出的花。

陈丹燕写完《一个女孩》的那天,是一个下午,她把自己泡在浴缸里,虚弱得像一节用完的电池,她觉得,总算对受伤的童年,做了个交代。她的痛感经验,也被这本书消耗殆尽,从此,她没有再写过青少年题材的书。之前她搞了十来年的儿童文学。嗯,怎么说呢,单向的,女权分子和小鸟依人,我都比较疏离。给我亲和感的女人,就是像陈丹燕这样的,明晰如春光,又沉静如春水。即使有一点春寒料峭,也有勃发的春之生机。注意力全光照在一些微观而切实的人事上,以故事说话,以良心为纲,以性灵行文……什么时候,我才能等到人生的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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