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极，更需要呵护（上）

■ 孙立广

在沿岸考察中，我们看到在邻海的一块岩石上散落着一大片桔子皮，足有1000克，还有几个饮料瓶、罐头盒，这显然是旅游者们干的。南极的夏天是旅游公司最赚钱的季节，来自北美、欧洲和俄罗斯的豪华游轮，以平均每周一到两艘的频率光顾乔治王岛。到这个全方位开放的国际岛屿来，不需要办签证，不用购买任何门票。可以免费参观各国的科学考察站，采购带有东方和西方文化色彩的纪念品，只要半天时间就够了。更重要的是可以与企鹅、海豹们合影留念。在太阳系里确实找不到第二条这样好的旅游线路了，现在只要有美元，只要能忍受穿越西风带的颠簸，谁都可以来。

麻烦的是，并不是所有的大款们都有环境道德，也并不是所有有环境道德的人都懂得怎样保护南极环境。过去我们时常自责中国人随地吐痰，到处扔垃圾，现在我亲眼见到了这些垃圾是西方人丢的，而且是丢在南极。这是一些没有环境道德的家伙。遗憾的是，这种例子不是偶然发生的。旅游者们随意践踏苔藓植物，惊吓野生动物，几乎是不可避免的。在企鹅孵蛋的季节，能像我们这样克制住好奇心，不将企鹅赶出巢穴看看企鹅蛋的旅游者不是很多。可是迄今为止，没有一个国际组织包括SCAR能管得了这种事，通过在船上办学习班也解决不了问题。现阶段唯一的办法是对旅游者关闭通向南极的大门，禁止旅游者进入南极。

对某些人来说，这是多少有点残酷的建议，可是今天在通过退潮后的沙坝登上安德雷岛之后，我觉得这个建议应该向下一届世界环境与发展政府首脑会议提出了。

安德雷岛是SCAR组织确定的生态保护区，这里有本地区发育最好的苔藓和地衣植被。然而，正是在这片翠绿欲滴、美不胜收，如同长毛绒地毯的苔藓上，清晰可见四道吉普车的车辙，是同一辆车来回碾压的。我们不能判断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因为在南极，这种车轮印迹可以在苔原上保存几十年而不发生什么变化。

什么人可以进行这种道德犯罪呢？普通的旅游者做不到，因为他们不可能获得汽车这种交通工具，科学考察者不会这样做，因为一个没有一点科学良心的科学工作者，不会到南极这样险恶的地方来。根据这种推理，剩下的只能是“高级”的旅游者了，他们是乘“大力神”来的，他们有资格取得科考站的交通工具，科考站的站长不敢向他们宣传南极环境保护公约。最后，这是一位或几位连300米的路也不愿走的人（前面汽车已不能通行了）。这时我突然想起了X国的那位将军，他在来视察他们的基地之前，指定要睡席梦思床，没有就得给他去借。我的结论是：进行道德犯罪的最大嫌疑犯就是这类人。有什么办法能向这类人关闭我们想安置的古橡木大门呢？我只能对天长叹，上帝为什么要让这类人掌握权力呢？

在谴责这类邪恶的同时，我的科学工作者的良心让我不能掩盖这样一个事实：除了现代化、工业化给全球环境包括南极环境带来的破坏以外，对南极环境造成不良影响的不仅仅是旅游者，各国南极科学考察站在研究与保护南极的同时，同样也对南极环境造成了不良影响。

（作者系中科大极地环境研究室主任、教授、博导，著名生态学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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