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的虱子

◇刘凤侠

我的对门，住了一对新婚不久的小夫妻。门上的双喜字还红艳艳的，一场场“人民内部战争”却隔三差五地爆发。年轻人精力旺盛，两厢交兵，不分时段，届时就听女人哭诉、男人申辩，摔门砸碗、稀里哗啦，闹得左邻右舍都听得清清楚楚。

一天，我下楼时正赶上小媳妇上楼。天冷，她冻得缩手缩脚的。我说咋没让你老公接你去啊？这一问可闯祸啦，小媳妇瘪瘪嘴，红了眼圈，再问才知道，小媳妇的单位离家很远，赶上这周老公轮休，女孩要求老公每天去接她下班。

“你猜他咋说？”

“咋说？”有时候必要的好奇是礼貌。

“他说，你想得倒美！”小媳妇委屈的泪水忽然决了堤，开始喋喋不休地数落开了。“他忘了当初追我的时候，天上下刀子他都一天不落的蹲在厂门口等我的熊样了，他忘了当初说为了我上刀山下火海的誓言了，他忘了我要星星他绝不给月亮的保证了，忘了……”

我一边听女孩控诉，一边怜惜地奉上纸巾，同作为女性的我，硬生生地把“宁可相信世上有鬼，也别相信男人那张破嘴”的话给咽了回去。

女孩的遭遇还算是轻量级的，我住的这栋单元楼里，类似的小夫妻真不少。街道大妈说，对面楼有一对小夫妻，结婚才小半年，丈夫就发现妻子一个难以容忍的“恶习”，没大事，就是喜欢把用过的毛巾，顺手搁在洗漱台上，湿淋淋的，不拧干也不挂起来。这天早晨，丈夫见妻子再次将湿毛巾放在洗漱台上，终于忍无可忍，突然爆发：如果你爱我，为什么不能做一点小小的改变？妻子也不示弱：如果你爱我，为什么连这点小事都不能包容？实在谈不拢，新家具上的商标还没揭下来，结婚证还没来得及收进柜子里，两人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闪离了。

细究起来，小夫妻分道扬镳的理由都是迷你型的：为女人乱搭一条湿毛巾，为男人小便时不掀开马桶垫，为女人买衣服刷爆了卡，为男人掖藏私房钱，每一条每一款拿出来，都令中年夫妻羞愧，羞愧中年人的婚姻如此能藏污纳垢、苟延残喘。

张爱玲说，人生是一袭华丽的袍子，里面爬满了虱子。细细想来，婚姻何尝不是如此。每个走进婚姻的人，都不是只求搭伙过日子、有个人暖被窝那么简单。可是，假如愿望脱离了真实，愿望代替了现实，很多事必然是不对的。婚姻之于年轻人，就像千辛万苦织好的一件袍子，靓丽华美，光鲜诱人。而对婚姻不切实际的高期望值，是一只隐匿的虱子，两个人的龃龉和分歧多了，袍子就会被咬得千疮百孔，只端详表面，根本看不出来还能不能穿。是索性扔了，再去织更美的袍子，还是捧在手里，等时间给个答案。

经营婚姻，如同一个人的成长，需要决心和耐力。而成熟婚姻的标志，就是懂得圆融和变通，不在极端状况下考虑问题。比如少一点对另一半的要求，自己能解决的事情自己搞定；比如丈夫别指望妻子热爱足球，妻子不要求丈夫喜欢诗歌，彼此只要求一部分心心相印就行了，这样应该是不难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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