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灰色的天地。几个大型的水泥厂包围着小镇，成天吞云吐雾，小镇的空气因此弥漫着浓浓的烟尘味。 那一年，农民老张写给报社的一封投诉信把我引进了这个小镇，投诉的内容正

□ 李伟明

走进小镇，就走进了一个灰色的天地。几个大型的水泥厂包围着小镇，成天吞云吐雾，小镇的空气因此弥漫着浓浓的烟尘味。

那一年，农民老张写给报社的一封投诉信把我引进了这个小镇，投诉的内容正是水泥。

老张在镇上一家水泥厂买了一批水泥建房子，结果，这些水泥让他的地板绽开了烦恼之花。老张的投诉信写得很悲愤很无奈，于是我按照他提供的地址、电话，来到小镇找到了他。

在老张家里，我听他愤愤不平地讲述了事情的经过。他那夹叙夹议的表达方式使我忍不住关心他的文化程度。果然不出所料，农民老张是老高中生出身，平时有读书看报的习惯，以前甚至还喜欢写诗。如果放在当今的高考大扩招时代，老张考个“二本”之类的应该不成问题。

老张不肯让我到他家吃便饭，硬是拉着我上馆子去。我们在圩上一家餐馆坐下，点了两个菜，一盘肉，一盘豆腐。我不喝酒，老张也不喝，饭后便有了不少剩菜。这时，一个年轻乞丐敲着饭碗走进来问我：“这肉你们还吃吗？”我说不吃了，他就不客气地倒进自己的碗里。我又说：“这豆腐也不错，一起拿去？”乞丐却边走边说：“我才不吃这样的菜呢！”

老张指着乞丐的背影说，这人是镇上的单身汉，平时好吃懒做，吃饭时就端着饭碗在街上的餐馆窜来窜去，日子倒也过得自由自在。

关于老张的事，结果却让人失望。厂家当然否认产品质量有问题，他们指责老张使用方法不当。双方各执一词，最后我们请中立方——质量检测部门出来说话。检测部门说，市里才有检测设备，得先交几百元的检测费。按照“谁主张，谁举证”的原则，这笔钱要老张出。几百元对农民老张来说显然不是小数，他这一批水泥总共也就花了几百元。于是，老张经过再三考虑，尽管认为产品质量有问题，最后还是放弃了维权。

离开灰色的小镇，老张一脸的无奈成了我挥之不去的记忆。

后来，我还去过两次这个小镇。第二次也是群众投诉，第三次则是写一个关于某个产业的调查稿。群众投诉，引出了若干个县委常委以上的干部说情、向上面打招呼，后来自然不了了之。产业调查，在当地朋友的帮助下，稿子写成了，因为朋友出了力，我把他列为作者之一。结果，把稿子打出来寄给他看，他赶紧来电说，千万别把他列为作者（尽管他在工作中有宣传发稿任务），更不要向人提起他协助了我。稿子发出后，果然听说有人在打听是谁带了记者来镇里。

市里几百个乡镇，难得有这么一个让我在短短的记者经历中接二连三地走进，真是有缘啊。一回生二回熟。当地的朋友告诉我，小镇过去其实很辉煌，是远近闻名的“小香港”。在不甚遥远的年代，小镇厂矿林立，车水马龙，商贾如云，特别是到了晚上，比县城还繁华热闹。可惜，到了后来，资源终于消耗了，交通优势也渐渐失去了，于是许多厂矿关门了，商家迁徙了，晚上闪烁的霓虹灯暗淡了，汽车也很少往这里路过了，小镇也就风光不再了。当繁华喧嚣的色彩渐渐褪去，小镇在仅存的几家水泥厂的支撑下，就只剩下今天的灰色调了。一个靠“天”吃饭的地方，如果人们不懂得未雨绸缪的道理，迟早都会有这种结果。后来我就在别的地方见识了这一点。

了解了小镇的过去，我对老张他们就多了一分理解。后来，老张还找过我一次，他在电话中，希望我能在市里帮他找份事做。不过，当他了解到这边的工资水平后，还是犹豫了，最后决定去广东闯闯。若干年过去，我想，今天，老张的生活，应该增添了不少亮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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