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吃好点

□周兴华

医院的病床总是紧俏得很。与母亲同病室的阿姨刚出院，马上又住进来一个五岁小女孩。这是心肺科，病人多是中老年人，这么小一个孩子患上这样的重病，连我们旁人都心生怜惜。

女孩脸色不算苍白，就是嘴唇乌紫，典型的心脏出了问题供血不足。输着氧气的时候，嘴唇才变红润，人也精神一些。但不闹腾，打针输液抽血化验都不哭不叫。躺累了，就坐起来翻一会色彩鲜艳的儿童画册；看累了，又躺下去安静歇着。陪护她的妈妈性格活跃，很快和我母亲从陌生聊成了自来熟。她给我的初始印象不太好，倒不是嫌她话多喳哇，而是觉得她太没心没肺。孩子生病了，她居然还有心情不是闲聊就是捏着手机上网，兴趣来了还到病床边将脸贴在女孩脸上玩自拍。她那种无忧无虑的样子，哪里像是陪孩子治病，活像是旅游住进了大酒店。

三天后一大早，女孩的爸爸来了。背着大包，提着小口袋，一看就是从外地匆匆赶回。有男人陪着女孩说话，女人就走了。中午，女孩液体输完，女人正好提了饭菜进屋。拉出小餐桌，摆上带来的饭菜：肉丸汤，红烧肉，素炒白菜。女人盛了米饭和几粒肉丸到小碗，准备喂女孩吃。女孩说想吃红烧肉，女人不给：红烧肉肥腻，味重，宝贝还在用药，不能吃。女孩并不撒娇拗着要，自己端了小碗默默扒着碗里的饭菜。女人和男人跟着动了筷子，大块的红烧肉嚼得满嘴浸油。讨厌的是，女人还旁若无人地秀恩爱，夹了肉不时往男人碗里按，偏要男人张嘴，她喂进去。肉麻得我看了直冒酸水。再瞟女孩，吃得很缓慢，偶尔停下来看一眼男人女人。很明显，孩子输液吃药嘴里没味，可她妈妈就只会讨好男人，一块红烧肉都不给她吃。真怀疑，这孩子是不是他们亲生的。

女人对男人是真的好。男人来后，他们的伙食明显好了些。蒸的烧的炖的轮流换着，唯独红烧肉天天都有。也许是药物起了作用，也许是爸爸回来开心了，女孩的胃口好了一些。又问了医生，得到可以少许吃点肥肉的答复后，女人不再拦着女孩的筷子伸向红烧肉。只是，限了量，至多允许吃两块。女人吃饭不够专心，除了喜欢往男人嘴里喂菜，还喜欢端着碗看男人的吃相。男人像是吃不腻红烧肉，也很享受女人对他的宠爱，发现女人看他，总是那句话：你也吃呀。

我不喜欢看他们吃饭，倒不是羡慕嫉妒他们恩爱，而是觉得他们恩爱得不是时候，不是地方。本来嘛，换成别的夫妻，孩子生病住院，早就愁眉苦脸急得不行，他们倒好，一副休闲度假的样子，能不叫人生厌吗？

又过了一个星期，母亲病好得差不多了，我去楼下大厅办出院手续，在楼梯口突然听到有女人的抽泣声。循声望去，女孩的爸妈正站在楼梯口。原来女人也会哭！好奇心一上来，我倒退到转角处藏着偷窥偷听。

女人说：在外面要学会疼惜自己，不要太累，要吃好点。你的身体垮了，我们这个家就垮了。男人说：我才不会亏待自己呐，顿顿都吃红烧肉。女人噗嗤笑了，马上又哽咽：你就会哄我，知道你舍不得买肉吃，肚里都没油水了……

男人慌着抢了话拍着腹部说：你看，我这肚子像没有油水的吗？真的，我这身体好着呢，保证还可以像当年那样背着你跑山路……我已经想好了，这次回工地后，再学学烧电焊。那个才来钱呢，焊一个楼柱笼子，就四百元呐。手艺好的，一天能焊接一个半！你也听到医生说了，要等到孩子十多岁后才能做手术，这是一场持久战。还是那句话。你放心，钱，有我去挣，你千万不要为了节约亏了身体。为了孩子，我们都垮不得，垮不起啊。

女人用手抹了脸：如果孩子不生这病多好啊，我就可以陪你一起去打工挣钱，给你洗衣做饭。唉，不说了，你明天就要走了，快进去多陪陪宝贝吧。和她说点开心的事，她喜欢看到我们的笑……

□周兴华

医院的病床总是紧俏得很。与母亲同病室的阿姨刚出院，马上又住进来一个五岁小女孩。这是心肺科，病人多是中老年人，这么小一个孩子患上这样的重病，连我们旁人都心生怜惜。

女孩脸色不算苍白，就是嘴唇乌紫，典型的心脏出了问题供血不足。输着氧气的时候，嘴唇才变红润，人也精神一些。但不闹腾，打针输液抽血化验都不哭不叫。躺累了，就坐起来翻一会色彩鲜艳的儿童画册；看累了，又躺下去安静歇着。陪护她的妈妈性格活跃，很快和我母亲从陌生聊成了自来熟。她给我的初始印象不太好，倒不是嫌她话多喳哇，而是觉得她太没心没肺。孩子生病了，她居然还有心情不是闲聊就是捏着手机上网，兴趣来了还到病床边将脸贴在女孩脸上玩自拍。她那种无忧无虑的样子，哪里像是陪孩子治病，活像是旅游住进了大酒店。

三天后一大早，女孩的爸爸来了。背着大包，提着小口袋，一看就是从外地匆匆赶回。有男人陪着女孩说话，女人就走了。中午，女孩液体输完，女人正好提了饭菜进屋。拉出小餐桌，摆上带来的饭菜：肉丸汤，红烧肉，素炒白菜。女人盛了米饭和几粒肉丸到小碗，准备喂女孩吃。女孩说想吃红烧肉，女人不给：红烧肉肥腻，味重，宝贝还在用药，不能吃。女孩并不撒娇拗着要，自己端了小碗默默扒着碗里的饭菜。女人和男人跟着动了筷子，大块的红烧肉嚼得满嘴浸油。讨厌的是，女人还旁若无人地秀恩爱，夹了肉不时往男人碗里按，偏要男人张嘴，她喂进去。肉麻得我看了直冒酸水。再瞟女孩，吃得很缓慢，偶尔停下来看一眼男人女人。很明显，孩子输液吃药嘴里没味，可她妈妈就只会讨好男人，一块红烧肉都不给她吃。真怀疑，这孩子是不是他们亲生的。

女人对男人是真的好。男人来后，他们的伙食明显好了些。蒸的烧的炖的轮流换着，唯独红烧肉天天都有。也许是药物起了作用，也许是爸爸回来开心了，女孩的胃口好了一些。又问了医生，得到可以少许吃点肥肉的答复后，女人不再拦着女孩的筷子伸向红烧肉。只是，限了量，至多允许吃两块。女人吃饭不够专心，除了喜欢往男人嘴里喂菜，还喜欢端着碗看男人的吃相。男人像是吃不腻红烧肉，也很享受女人对他的宠爱，发现女人看他，总是那句话：你也吃呀。

我不喜欢看他们吃饭，倒不是羡慕嫉妒他们恩爱，而是觉得他们恩爱得不是时候，不是地方。本来嘛，换成别的夫妻，孩子生病住院，早就愁眉苦脸急得不行，他们倒好，一副休闲度假的样子，能不叫人生厌吗？

又过了一个星期，母亲病好得差不多了，我去楼下大厅办出院手续，在楼梯口突然听到有女人的抽泣声。循声望去，女孩的爸妈正站在楼梯口。原来女人也会哭！好奇心一上来，我倒退到转角处藏着偷窥偷听。

女人说：在外面要学会疼惜自己，不要太累，要吃好点。你的身体垮了，我们这个家就垮了。男人说：我才不会亏待自己呐，顿顿都吃红烧肉。女人噗嗤笑了，马上又哽咽：你就会哄我，知道你舍不得买肉吃，肚里都没油水了……

男人慌着抢了话拍着腹部说：你看，我这肚子像没有油水的吗？真的，我这身体好着呢，保证还可以像当年那样背着你跑山路……我已经想好了，这次回工地后，再学学烧电焊。那个才来钱呢，焊一个楼柱笼子，就四百元呐。手艺好的，一天能焊接一个半！你也听到医生说了，要等到孩子十多岁后才能做手术，这是一场持久战。还是那句话。你放心，钱，有我去挣，你千万不要为了节约亏了身体。为了孩子，我们都垮不得，垮不起啊。

女人用手抹了脸：如果孩子不生这病多好啊，我就可以陪你一起去打工挣钱，给你洗衣做饭。唉，不说了，你明天就要走了，快进去多陪陪宝贝吧。和她说点开心的事，她喜欢看到我们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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