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罗 鸿
童年时候,那些有哥的女同学天生就要多一分霸气。她们可以挑衅似的看着男生,用目光传达了“信不信叫我哥揍你”之类的信息;她们也可以骄傲地看着女生,仿佛身边每个女生都有暗恋她们哥的嫌疑。我是家里的老大,有妹没哥,从小弱不禁风却要扮演保护妹妹的角色,这使我很多年里十分怅惘。
成年后发现,女人对丈夫的称呼可谓丰富,我却只喜欢叫哥,把自己手机号码设置成哥,还管他手机里对我的称呼只得是妹……纯粹是童年缺乏安全感所致啊。
我哥是个诗人,上大学那阵子,老写诗歌把我感动得稀里哗啦,一不小心坠入文字编成的网里,一辈子就轻易地栽进去了。我真心觉得那时爱上的不是我哥,而是我哥的文字。学校里举办校园文学大赛,我投了几篇去参赛,一篇也没获奖,我哥只是把他那本写诗的笔记本递给我说,帮忙选一篇!我认真地看了一遍,觉得每首都好,就合拢本子任意打开一页,是一首《横穿诗经》。结果一等奖就是它了。我哥领了一百元奖金,请我们寝室和他们寝室的吃火锅,居然没花完,真是个简单纯洁的年代啊,连火锅都是清香廉价的。第二天上当代文学课,课间我们和张老师闲聊,老师饶有兴趣地看着我哥说,下节课讲朦胧诗,你来给大家讲讲写诗的感受怎么样?——当然是没讲,我哥这么腼腆闷骚的人,哪里有那份气场啊。不过,我却因此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
这个诗人,现在却很少写诗。时间去哪了,诗一样的情怀去哪了。我哥说有人写诗为了成名,有人写诗为了赚钱,而他写诗只是为了娶老婆,既已经娶到,何必再写?这样的话还理直气壮,简直令听者哑口无言啊!
有天我哥写了两首发给我:
《江上即景》
孤蓬踉跄向斜阳,
唳鹤惊飞满大江。
前程试问横桨处,
欲去东乡是何乡。
《江上有怀》
半边赤日浮天畔,
一片枯舟绕浪端。
过尽千山皆错过,
人间问道最难堪。
看了就很喜欢,不愧是我哥写的,但我说:十年磨一剑啊!
这么多年里,我哥就写了无数迎接上级检查的公文,给领导写了无数发言稿,诗歌都埋进了记忆里。遥想当年,他豪情万千地把刚写好的诗稿撕下来递我说,拿去发财。一切恍若昨天!然诗人不再有,久经磨洗的岁月里,唯独还剩这个朴实无华的亲人!
我哥是个好人,每次看到要钱的,他就会习惯性地掏钱,我有次见他一路上掏几次就忍不住说,他们可能是骗子,哪有那么巧,这几天全是走亲戚不成钱钱掉光了的?我哥说,就算是骗子,说不定看到我们对他好就不忍心再骗他人了呢。汶川地震那一刻,我哥在楼上我在楼下。我惊惶地跑到空地上,回头看见身后的教学楼就像一个挣扎着的巨人,仿佛在努力地克制自己不倒下。学生全跑下来了,同事几乎也跑出来了,却不见我哥的影子。我慌张地大喊,终于见他和一位同事趔趔趄趄地从楼梯口下来了。后来听他说,他正跑向楼梯,却见前面的马姐跌倒了,他伸手去拉没拉住,却因为房子剧烈晃动,也跟着跌了下去,他俩好半天没从抖动的楼梯上站起来。这一跤却正好救命啊,倘若当时他们任意一人能够顺利跑下去,就会正好遇上楼顶风貌工程砌的砖头纷纷坠落……吉人天相,好人好报,我深信不疑!
我们家小孩在应试教育的战场上屡战屡败,我哥是这样训斥他的:你不像你老汉这么聪明也就罢了,起码得像你妈那么勤奋吧,你倒好,像你妈一样笨,还像你老汉这么懒!听完这话,我和小孩都惭愧得要哭了!不过,这并不影响我们日后嘲笑他懒惰。
除了洗碗,我哥在家很少主动去做家务事。但是每次去我爸妈那里,他便是最勤快的人。不仅如此,他还跟他们最贴心,陪着他们说话。他们身体一有不适,他最先察觉,也最先陪父母去医院。因此,他也动辄以此来批评我和我妹不够关心孝顺老人,简直不像亲生的女儿。有时候我甚至会想,大约我哥才是亲生的,我当我爸妈家的儿媳算了。
一不小心,我哥与我已经共同生活了十五年,平淡简单,波澜不惊。人生能有多少个十五年啊,这份亲情,值得我永生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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