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辉谈及家风草根们往往很茫然因为印象中只有大户人家

□朱辉

谈及家风，草根们往往很茫然，因为印象中只有大户人家才有家风。其实小户人家也都有家风，只是没有形成文字，处于隐性状态而已。

我家的家风是由爷爷奶奶确立起来的，概括起来就是爷爷的“以人为本”和奶奶的严谨。

改革开放伊始，爷爷曾经颇受儿女们抱怨。原因是解放后爷爷响应号召，把家里的金银玉器都上交了。而很多家境不如我家的邻居，都机智地“私藏”了一部分。以至于上世纪80年代初，各家都能晒出一些金银首饰，唯独我家一无所有，显得寒碜。

“平安是福，家里每个人都好好的，比什么都重要！值得被一些身外之物困扰吗？”奶奶很坚定地支持爷爷。想想也是，几十年里，我家一直平平安安，这比拥有多少金银都可贵。

奶奶是家族秩序的创立者。她一直推崇长幼有序，晚辈不能顶撞长辈，弟妹不能直呼哥姐的名字。在外要谦恭有礼，不要轻易与人争斗，等等。

我快上初中时，家里从上海迁往内地，环境的改变让人很快感觉到家风的水土不服。我从小没学过骂人，更不会打架，同学们大都觉得我“娘娘腔”。

“排队上车，女生在前、男生在后！”某次郊游，出发前班主任反复喊话，可是同学们还是一拥而上。最后只有我和两个女生没座位，站了两三个小时。

“你不去拼去抢，最后一定吃亏！”这二三十年里，不少朋友这样点拨我，可是家风影响力太大。至今我还是习惯于规规矩矩做人，在不少机灵人看来就是冥顽不化。

一晃人到中年，我们兄弟几个功不成名未就，个中当然有保守家风的影响。可是冷静分析起来，得大于失。我们在各自领域都不曾脱颖而出，属于“不想当元帅的士兵”，可是我们应该都算是好“士兵”。因为我们兄弟几个都没有被炒过鱿鱼，因为我们遵守秩序，恪尽职守，服从管理。这些年许多亲戚家因为拆迁、遗产发生内讧，兄弟反目，我们家始终维持着稳定局面。

到了侄儿们这代，我家家风渐渐发生着改变。侄儿们不再那么讲究长幼有序，服从性减弱了、挑战性加强了……不过基本的道德观念依然传承了下来，比如不去主动害人、不贪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面对迅速变迁的世界，家风不可能像过去那样完整地代代相传了。但只要能“控股”核心部分，其精神本质就不会丢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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