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实秋的雅与不雅 □张光茫

梁实秋一生坚持文学应反映最基本的人性，他的《雅舍小品》便是如此。当《雅舍小品》最初发表在报刊上时，朱光潜便致函祝贺说：“大作《雅舍小品》对于文学的贡献在翻译莎士比亚的工作之上。”这本书自1949年出版后，一版再版，至今已有五六十版次，风靡世界，创造了散文出版的神话。

梁实秋以雅著称，可生活中也有很多不雅的事儿。他爱吃红烧肉，但最怕自己做红烧肉。因为他性急健忘，十次烧肉九次烧焦。他说，红烧肉要长时间煨煮，很懒又没记性者最不适合做此菜。

儿时夏天，梁实秋喝豆汁时，总是先脱光上衣，然后喝下豆汁，等到汗落再穿上衣服。他常说：“能喝豆汁的人才算是真正的北平人。”他坦陈：“自从离开北平，想念豆汁儿不能自已。”晚年他与在北京的长女梁文茜取得联系后，在一封信中说：“给我带点豆汁来！”女儿回信道：“豆汁没法带，你到北京来喝吧！”他才知道自己糊涂了，不禁哑然失笑。

老舍在山东大学教书时，在一次演讲中说，文艺作品中的坏人形象大都是脑满肠肥、一脸横肉的大胖子。一周后，青岛大学外文系主任梁实秋上台演讲，说着说着，话锋一转：“就我个人所知，中外文学作品中的坏人都是些瘦子，脖子细得像猴子一样……”梁实秋白白胖胖，而老舍正是个脖子很细的瘦子。老舍听罢，一笑了之。

梁实秋教学数十年，口操英语，却总是长袍马褂，千层底布鞋，迭裆裤子，还要绑上腿带子，常引得时髦男女窃笑，他却毫不在意。在师大授课时，一次讲英格兰诗人彭斯的一首诗，某女生听到动情处，竟泪下如雨，伏案放声大哭起来。儿子梁文骐问梁实秋：“您是否觉得很抱歉？”他回答：“不，彭斯才应该觉得抱歉。”

出版商王敬义每次从梁实秋家离开时，总要偷偷在梁家门口小便。梁实秋一直装做不知。有一天，王自己憋不住了，不无得意地问梁道：“每次我都撒泡尿才走，梁先生知道吗？”梁实秋微笑道：“我早知道，因为你不撒尿，下次就找不到我家啦！” 

梁实秋与韩菁清的新房设在韩家。洞房花烛夜，梁因高度近视，又不熟悉环境，没留心撞到了墙上。新娘立即上前将新郎抱起。梁笑道：“这下你成‘举人\’了。”新娘也风趣地回答说：“你比我强，既是‘进士\’（谐音近视），又是‘状元\’（谐音撞垣）。”两人相视大笑。

梁实秋虽然风流倜傥，可一旦到了水里就玩不转了。当年在清华读书时，游泳考试总是过不了关，最后一次补考时，梁实秋羞愧交加砰地一声跳入水里，扑腾几下，紧接着喝水，在池底爬，几乎淹死。“雅舍”之雅人影子一点儿都见不到了。马约翰老师见其可怜，勉强给了个及格，算是保住了一点面子。

由此看来，“雅”和“不雅”都鲜明地集中在梁实秋的身上。因为“雅”和“不雅”合在一起，才是完整的梁实秋，才能让后人看到他的可爱与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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