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常日子，无关风月

□胡毅

我正埋头做报表，办公室那个叫“王摆摆”的女人，突然拿出一个钱包凑到我眼前神经兮兮地说，“猜猜，多少钱？我老公给我买的！”我恶作剧地答：“就你这钱包，炳草岗商业街十块钱一个吼起卖，我还价三块，一口气买了三个。”她对我翻翻白眼儿，继续显摆她的裙子有多贵，鞋子有多值钱，恨不能将自己喻为诰命夫人。说起和她老公的感情，更是恩爱得如同一个人，什么红脸话都不曾有过，仿佛她和她老公都是蜡做的，看破红尘忧和愁，不知人间喜和乐。可是，我总隐隐约约地觉得：生活不是开会，太过刻意地活着，总是不真实，将日子过得翻蹄亮掌，活色生香才生动无比。

我曾经居住的小区，有一对夫妻打架的场景，就像冯小刚导的贺岁片，一幕幕地拉开来看，会把你乐死。那对夫妻，男的姓周，以前是单位锅炉房的，自然而然就有了一个外号“周开水”。要说这“周开水”，也算得本分的男人，只是喜欢在女人的问题上过过嘴瘾。但凡小区谁家男人死了老婆，这“周开水”就格外兴奋，看到哪家单身老头去相亲，他羡慕得不是吞口水就是流口水，拉住相亲的老头一一打听：“女的好看不？皮肤细嫩不？年龄是老还是小？”那架势，恨不能亲自替别人去相亲，只恨他的老婆身壮如牛，空有一身“技艺”却无处奉献。 

“周开水”的老婆没工作，在小区租个小摊，卖点凉粉凉面，人称“王凉粉”。“王凉粉”虽算不得仪态万方，却能“母仪”“周开水”一家，对于“周开水”的“理论出轨”，她三天一小骂，五天一大骂，频率颇高。一时间，他俩之间的“革命战争”成为小区人民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动人传说。

人说：兔子急了要咬人，狗急了会跳墙。这“周开水”的老婆急了会砍人。那天，“周开水”又开始羡慕某家男人死了老婆时，“王凉粉”如同饿了三天的狼狗看见肉骨头，抄起一把菜刀向“周开水”扑将而去。“周开水”一见老婆的架式，吓了一大跳，又见寒光凛凛的菜刀，更吓得魂都丢了，于是夺路而逃。只见“周开水”抱头鼠窜，围着小区楼房狂奔不休，他老婆手提菜刀，紧追不舍。一时间，整个小区热闹极了，人们扶老携幼，都来围观这难得一见的盛大场面，纷纷感谢“周开水”给他们提供了一个休闲娱乐的好节目。人群中不时有人喊，“周开水”，你跑快点撒，跑饿了，我煮一斤干面条请你……“王凉粉”你也加油哈，再差一颗米就撵到“周开水”了……“周开水”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还不耽误地回一句：你个龟儿子，要出人命了，快把我老婆拉到……

小区住着的大领导、小领导，纷纷出马维持秩序。只是面对追红了眼的“王凉粉”，谁也不敢上前。情急之下，住在一楼的刘阿姨打开自家房门，等“周开水”奔过来时，大喊：“快点，这边跑……”那“周开水”被撵得穷途末路，恨不得变成老鼠钻进地洞才好，看到刘阿姨为他打开的生死门，几步就蹿了进去，门外立马传来菜刀砍在门板上、密集得如剁饺子馅般的“嗒嗒”声，夹杂着“王凉粉”声嘶力竭的咆哮——“我砍死你个老不死的，我一辈子都不死，让你个老不死的一辈子都相不了亲……”

若干年后，“周开水”没死，他老婆也没死，他们的儿女也到了能打架的年龄，老夫老妻反倒比年轻时相处得和睦。一旦左邻右舍谁敢说“周开水”半个不字，“王凉粉”定能在他家门前一口气不喘地骂上几小时，就连“周开水”都拉不回她，好像他俩这一辈子多恩爱似的。

也许，世间夫妻大多如此，打不死，又偏要打，骂不死，又偏要骂，末了，却又是谁也离不了谁。爱，万千复杂，又岂是某一种形式能断言的？相敬如宾，举案齐眉未必就是幸福，打架吵嘴未必就是不幸。解读他人的爱，很容易失手。婚姻都有内幕，除了当事人，别人无从了解。因为，有太多承上启下的细节他人不能得知。不过，一对没有血缘关系的男女，就算相互有过责难，有过不满，却因为家庭，因为孩子，相互宽容，相互帮扶，最终不离不弃，白头偕老。想想，也挺神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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