啤酒芬芳 ■ 余毛毛

我喜欢喝酒，天天晚上喝，一瓶白酒三天喝完，多了不行，少了不够。喝完后我倒头就睡，睡醒后我就起来敲点文字，换点酒资；文章写好后，我又开始感到有点无所事事，于是我就打开两瓶啤酒，把自己再度喝晕，再度睡觉。我和白酒之间的关系有点像夫妻，而啤酒有点像我的小三，其实我和啤酒有过漫长的激情岁月，之所以没和它修成正果，是因为它太轻盈、太单薄，它缺乏厚重浓烈的酒精度，不能很直接很迅猛地将我的头搞晕，而头不晕我是很难抵抗压力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无趣的生活的。但无论如何，作为一种补充，它还是在我的生活里，虽然不是主角，但我还是很宠爱它，就像干爹宠爱郭美美。

从学校毕业后回到家乡，正好家乡的啤酒厂在招人，于是我就进了啤酒厂。我到厂里的时候先被分在企业管理科，后来因为跟哥几个在上班时间打扑克，被厂长捉到，给流放到灌装车间。厂里几乎每个人都同情我，但我知道，那是我一生最为美好的岁月，因为灌装车间就像一个啤酒的海洋，你可以把啤酒灌装到瓶子里，也可以把啤酒灌装到自已的肚子里去。一大排洗好的啤酒瓶被送到一个台子上，上面一大排灌酒的小笼头严丝合缝地插进啤酒瓶口，然后抬起，这一排灌好的酒瓶被送到传送带，另一大排空啤酒瓶过来……然而总有那么几个小笼头不争气，酒不是灌得太满，就是灌得太少，这就是不合格产品，它们被检验工捡下来，放进一边的周转箱里。而这种酒，只要不被车间主任看到，你可以想怎么喝就怎么喝。装好的酒压好盖，再被送进杀菌机里去杀菌，杀过菌的酒叫“熟啤”，喝起来就有点苦涩味了，这样的酒我们是不喝的，我们只喝没杀过菌的“生啤”。其实，生啤还不是最好喝的，最好喝的是“嫩啤”，这种酒灌装车间的人喝不到，只有发酵车间的极少数的人才能搞到，他们有能力直接在啤酒大罐里放酒。那大抵是做夜班的时候，一哥们向我使个眼色，我就明白有“嫩啤”喝了，我就到电工房的平台上等着，没过一会儿，就有一哥们拎着个红色塑料桶上来，上面浮着洁白细腻丰厚的泡沫，我用手划拉掉，一股清新芬芳的凉意就扑面而来。

喝啤酒真的很需要天份，有人说酒量大的人能喝，有人说块头大的人能喝，其实这都是不正确的。我有次跟一个练健美的肌肉男拼酒，那时候他刚得过一个健美赛的第三名，有点不可一世的样子，看不起瘦瘦的写诗的我，而且他白酒能喝一斤二两，算是块头与酒量都二者兼有了。我喝啤酒很洒脱，洒脱到什么程度呢，洒脱到有姑娘叫我“啤酒王子”，我不喜欢对着瓶口喝，无论在哪，我都要弄个杯子，无论杯子大小，一次半杯，不慌不忙，一口见底，从不拖泥带水。而那哥们对着瓶口干，那样喝是无法掌控喝酒的节奏的，三瓶下去后，他说话就有点不利落了；六瓶下去后，他开始亢奋，说话异常地清晰和利落，我知道他已到了最高境界了，也就是说，酒这时候他喝“通”了，他顶多还能撑三瓶。果然到了第九瓶，他喝着喝着就开始哭了，说他这一身肌肉只有一半是练的，而另一半是打药物的，那时候力大无比的他，就是举不起啤酒瓶。我就对着哭哭啼啼的他，又喝了三瓶。然后就骑自行车回家，虽然在回家的路上我出了点事，在空旷寂静的大街上将车骑到一个拉板车的人的板车上，但嘴里的香烟，鼻上的眼镜都没掉落，人也是爬起来继续骑，一边骑一边唱着《一无所有》回了家。

一吨啤酒大约可装640毫升的瓶子一千五百来瓶，我不知道我一生喝了多少吨啤酒，我只是想用亲身经历告诉大伙，喝啤酒不会长啤酒肚。我四十来岁，小腹依然平坦得可以切菜，如果你现在肚子大了，那绝对不是啤酒搞大的。是什么呢，我想可能是青年时代一些未曾实现的理想、一些没散发掉的热情和中年的世故与庸俗的混合物。要想把它们打掉，只能多喝啤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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