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概是1974年的事了,当时我是在上小学二年级吧,我们的班主任特别能抽烟,我记得他凡空闲的时候都在抽烟。两指夹着纸烟,大拇指和那夹着烟的两根指头横捂在嘴上,两只鼻孔就像两个烟囱一样,过一会儿就喷两道烟柱。
老师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除了讲课就不再说话,课讲完了就坐在那抽烟。后来我才知道,老师和我父亲一样被打成了“右派”,从县一中弄到这山沟里来。我和老师一样的孤独,因为我是“右派”的儿子,我看老师抽烟就特别的羡慕,就很想抽一次尝尝烟的滋味。
但我没钱买烟。想想,那时连饭都吃不饱,穿的是补疤叠补疤的衣服,那儿还有钱买烟?我就常常去村上的商店里看货架上的烟,什么三门峡、黄金叶、友谊、燎原等等,这些牌子的价格是三毛多或两毛多,最便宜的算是五分钱的“经济”、三分钱的“双羊”了。我连一分钱都没有,只能眼热热地看着,望烟兴叹。
一次村里演电影,我竟意外地捡到了一包“经济”牌香烟,能捡到一整包烟无疑是天上掉了一个大馅饼。别说我当时有多么地激动,兴冲冲地跑出场外,想尽快地吞云吐雾一回。但我哆嗦着打开烟盒后,才想起我没有火。我失望地茫然四顾时,发现不远处有一个光点在一明一灭的闪着,直觉告诉我那里有一个人在抽烟,我可以去向他借火。
乡村的夜晚是黑沉沉的,我快步走了过去,朝那依稀可见蹲着的人说了声,借个火用用。那个人站了起来,把脸朝我凑了凑,就照我的脸上扇了一掌,不屑地说,你还想抽烟?你看看你有没有烟长?
这个抽烟的人,就是我的老师。他没收了我捡来的烟,扔在了地上,并狠狠地踩了几脚。
那晚上演的什么电影,我看都没看一眼,一直在想着我那包来之不易的烟,我对老师狠地咬牙切齿。
第三天,队里的民兵把我父亲押来学校开批斗会时,我无意发现坐在台下的老师一直望着我。等那些人把我父亲押出去后,老师走到我面前,我们对望了一眼,老师拉着我的手说,走。我不知所措地跟上他走到他的房间,他让我坐在他对面的一张小矮凳上。坐下来的时候,我看见老师的桌上有一包打开了的烟,是月月红牌子的。
老师坐下来看了我一会,拿起那包烟抽出一支向我递来,轻声说,抽一支。我不解的望着老师。老师说,抽,让你抽你就抽。我接过来,老师也取出一支叼上,老师擦着火柴给我点上,我刚吸了一口就被呛得咳嗽不止。老师笑着说:好的,再吸。老师又说:苦惯了就觉着不苦了,你看我。老师说着,就从鼻孔里冒出两道烟来。我没有再抽第三口,那烟,真不好抽,又辛又辣。老师说,你还小,好些事你是不懂的,但你抽烟,是为时过早的,你有什么心里话,你可以来找我,我们俩做好朋友。
后来我常去老师的房子,虽然都不说话,但我知道,我们的心是相通的。
到现在我还记得老师当时的样子,但我再也没见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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