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味那场旧电影

都市里又兴起放露天电影了。大约人们是想品尝一下乡村的野味吧，就像烤红薯在城市里一直受青睐一样？

都市人是憋得难受了，逼仄的空间没有乡野里空间广阔，但人和人之间的距离却又如同隔着最深的海沟，而乡村里的露天电影往往是邻里亲朋间，一天劳作后的共同娱乐，正所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这种其乐融融，边聊天边观影，看到情深处、搞笑处大家发出的共鸣起哄，真不是坐在电影院的陌生人群中能有的那种感受。

其实乡村里露天放映，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记得我小时候，全县只是县城有一家电影院，跑几十里去看一场，就能把小姑娘激动得像去约会。电影队一进村，不用吆喝不用敲锣，兴奋的小孩子们就已把信息传递到各家各户了。正在灶房做饭的婆娘便会打发六七岁跑得欢的儿子：“去，看看什么片子！”

其实在我以为，露天电影最让已长大的我回味无穷的，是可以绕到银幕后边去，看反转片。

因为场太小，若没有抢占到优势位置的话，往往就看得难受，这时姐姐便会一拉我说，走，去后边看。

在银幕背后看，所有的人物影像都是反的，连打的字幕也是反的——其实小孩子，只要对白的声音不反就行了，至于人物，也无所谓，因为眼睛照样是圆的，而两片嘴唇也照样是上下开合，叽哩咕噜，炮弹落在日本鬼子头上时，照样是布满了整个银幕的哀叫，让人兴奋得欢呼起来。

这是一种新奇的刺激，就像我们看戏的时候，看见拿着一只马鞭当马骑的小将冲进后台，我们总想到后台看看他是否偷偷地和爱他的公主亲嘴一样。人总想偷窥“内幕”，总想知道另一方面是什么样子。

在从小孩子的单纯方面，到所谓“成熟”的三思而后行，露天电影大概给了我很多启示吧：无论是正面，还是反面，我们着眼的都是戏的内容；其实我们从两面看到的都是同一个故事。

还有另一种感受。坐在银幕的背后的时候，总忍不住去看那些看电影的人。看着那黑压压的一大片人或大张嘴巴全神贯注，或打着哈欠欲罢不能，自己就忍不住想偷偷地笑起来。想起王国维有句诗说：“偶开天眼觑红尘。”电影里的人在做戏，银幕外有人看得笑了起来。是不是还有上帝，正站在云端的夜空里，看这幕前幕后发痴发傻的人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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