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人的良心与“风险” ——杭州一八旬老翁摔倒后引“众生相”后的思考

张遥 余靖静

一位八旬老翁几天前在杭州市区突然摔倒，四肢颤抖。在等待救护车到来的时候，有人施救，有人说“不要管”，有人自顾自在一旁留影拍照，二十多名过路者表现不一，上演了一幅“众生相”。

事发后，有当事人将救助过程的照片传至网络，引发了强烈的社会反响，很多人就此事结合南京“彭宇案”等事件引出“该不该救人、如何救人”等社会命题进行了热议。

老人摔倒，路人表现冷暖不一

1月9日下午4时许，杭州一高校在校大学生“蟋蟀”（网名）和朋友走至中山中路时，发现有一位老人倒在了路边的树下，他们立即赶到老人身边。

“蟋蟀”告诉记者，老人当时四肢微微颤抖，但意识清醒，他和朋友就把老人从侧卧扶至平躺，并拨打了120急救电话。“我们担心他是脑溢血或者骨折，所以也不敢多动。”“蟋蟀”说。

周围陆续聚集了十多名围观的群众。紧邻事发地的餐厅员工孙忠亮根据路人的提议，拿来了一些报纸，折叠起来给老人的头部垫高一点。时值阴雨降温天气，为了给老人保暖，餐厅的另一位员工孙亚东送来了自己的羽绒服，给老人盖上。家住附近的一位九十多岁老人端来白开水，想喂给躺在地上的老人。“附近一家商店的老板还送来热水袋。”孙亚东说。

和救助行为形成强烈反差的是，一名妇女开始大声斥责提议将老人扶到路边的男子。“她让他不要扶，怕老人万一有事说不清，责任赖到他们身上。”“蟋蟀”回忆说，10多分钟后120赶到了，老人摇摇晃晃站起来，但死活不肯去医院，此时旁边竟有人喊出“这么老年纪一个人出来这么不安分的，活该”等一些话。

事发地中山中路又名“南宋御街”，是杭州新兴的旅游购物一条街。“蟋蟀”回忆说，当时还有不少行人、游客从现场经过。离平躺的老人不远处，一名女游客正在摆POSE拍照留念。“周围视而不见的行人远不止这一个，挺让人心寒的。”“蟋蟀”说。

公众热议：

“谁让我们害怕做好事？”

在救助老人的同时，“蟋蟀”用时刻随身携带的相机记录下了20多分钟过程。随后，他将照片发在了杭州当地知名论坛“19楼”。帖子点击率超过34000次，回复共计300多条。

同样目睹事发经过的网民“甜甜稀饭”说：“帮着打电话的就好几个，边上店里有个服务员递出羽绒服，还有人拿报纸让老人家垫头，因为不知道他有没有骨折，所以不敢扶起来，等着120过来，世上还是好人多。”

但更多的网友回复表示，不敢做好事，因为怕“惹事上身”。网民“薇薇果真”说：“前例太多，让人心寒，想帮又不敢帮，就像故事中的农夫与蛇，又有谁愿意再做下一个农夫。”

记者在走访中发现，不少市民纷纷列举此前的“南京徐老太案”“南京公交司机跪求乘客作证”等例子，表示自己“不敢扶”。

从事IT行业的林宇航说：“前几天就有一位大学生扶了一下摔倒的老人，结果被判赔钱。”林宇航说，他周围的人看了新闻都感叹，以后做好事也要当心了，以免好心惹麻烦。

“帮忙的小伙子挺勇敢的。要是我，可能就默默走开了，就算被骂也不敢扶。”在论坛上看过现场照片的市民王慧英认为，“大家不敢做好人，都是社会环境逼的。” 

见义勇为如何“规避风险”？

“如何证明自己是救人、不是伤人”这一命题，近年来多次引发舆论热议。

2006年发生在南京的“彭宇案”中，自称“好心扶起老人反被诬”的被告彭宇，在一审中被法院裁定承担40%的损失，补偿原告4万多元。此事经报道后，全国陆续发生多起老人倒地无人敢扶的情况，甚至出现了摔倒的老人面对迟疑的乘客喊“是我自己跌的，你们不用担心，跟你们没有关系”央求大家帮一把的事件。

在杭州参与救助老人的“蟋蟀”坦言，如果周围没有其他目击者，自己在救与不救的问题上肯定会犹豫，毕竟这类事情已经接连发生了好几起，“但我还是想去救人，一些个案不能让我们丢掉助人的传统。” 

不少人士认为，没有法律作保障，提高社会道德感都是空谈。保护见义勇为者的根本办法，是为施救之行夯实法律基础，以健全的法律法规保护行善者的基本权益。

杭州市社会科学院社会学研究所所长傅立群表示，施救者应当在救人时提高自我保护意识。而最好的自我保护，是找来路人作证或者自行取证。“如果没有证据可对照，即使有法可依，同样难辨是非。”傅立群说。

浙江省社会科学院社会学研究所副所长杨建华认为，之前几起“惩罚式判例”，是对人本身存在的见义勇为、助人为乐优秀传统的否定。“在救与不救之间的徘徊，实际上是人们在人心向善和道德风险中陷入了迷惘。”杨建华说。

杨建华表示，有人摔倒了扶一把，这原本应是十分自然的反应，现在却要先找好人证、物证才敢做，这是社会道德底线降低所造成的。“从根源上看，见义勇为的社会风险体现的仍然是社会问题而非法律问题，需要整个社会向原本的道德体系回归。”杨建华建议，政府部门和民间机构可以从软性制度上来纠正社会道德评价，通过严惩讹诈、褒奖行善来倡导新风气。 （据新华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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