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贼乌鸦 □高 杨

坏就坏在，日本传统文化偏偏把晦气的乌鸦看成是吉祥的象征，尊称它们为“立国神兽”。结果，一只只黑鸟长得健壮肥硕、溜光水滑，理直气壮地在大街上横冲直撞，在每一个垃圾投放点乱翻觅食，还蹲在树杈屋檐上随意大小便。把原本整洁干净的街道搞得乌七八糟。

天气晴朗的时候，公园里全是这些壮硕的黑鸟，或低空盘旋、或游吟浅唱。若你带着孩子想在草坪上撒个欢，来个野餐派对，那可要小心了。这群黑家伙很可能抢了你孩子手上正在吃着的点心；要么，就在你没注意的时候，把长长的黑嘴伸进水果盘里，狠狠地叼走鲜美的草莓。

日本人认为乌鸦是超渡生灵的圣鸟，虽然不堪滋扰，但也无奈，谁也不愿意为了一时之怒得罪了黑脸使者们，万一遭到报应，是桩不划算的买卖。

乌鸦们似乎也抓住了人们的这点心思，更加肆无忌惮。无论早晚，粗声大气地啼叫，跟轻声细语的日本人实在相去太远。我就不明白了，连奈良的小鹿都跟日本人学会了鞠躬，这乌鸦怎么就一点都不思进取呢？

这不，我早上刚洗好的衣服，挂在楼顶晾衣棚，没到一个小时，就掉在楼下空地上的泥汤子里，捡起来一看，这件天蓝色的半身裙是我上周才在小田急买的！不用猜，就是这群黑强盗干的好事儿，它们已经不止一次把楼顶晾晒的衣服叼走。听楼层管理员宫藤小姐说，这些乌鸦呀，喜欢漂亮的颜色，看到好看的衣服就叼去铺窝。已经发生过多次衣服丢失的盗窃案件，为了防止被乌鸦偷走衣物，奉仕园想了很多办法，比如，在楼顶的晾衣棚安装排灯，又用细铁丝网做了一个围栏。即使是如此，还是没办法完全挡住这作奸犯科的黑强盗。它照样会趴在地上，挤扁了身体，从围栏的缝隙钻进晾衣棚里。然后像个肥胖的阔太太一样，在琳琅满目的商场里“选购”。等它看中了某一件，便飞起来用嘴衔住衣架，然后拖着衣服，再挤扁身体，爬出晾衣棚。

看着心爱的裙子被糟蹋成这样，我顿时怒向胆边生，操起一把长柄雨伞就往楼上奔，一边爬楼一边咬牙切齿地想：小子，别让我抓住！否则拔了你的毛炖汤，我可不是害怕你们的日本人。等我一路小跑到楼顶，这黑强盗还扭着肥胖的身体，悠闲地“选购”呢。我的突然出现，吓了它一跳，但，令我愤怒的是，这家伙旋即就平静了下来，非常坦然地，甚至是高傲地看了我一眼，然后，继续拖着一件不知道是谁的花T恤，往晾衣棚外拉。

我气死了，竟然不把人类放在眼里，张狂得过分了吧？我准备给它点颜色看看。于是，我一边大声呼喊，一边挥动着雨伞冲向那只正在作案的乌鸦。没想到，它淡定地看着我，仿佛看着个疯子，然后扔下衣服，把自己肥胖的身体往后一撤，从晾衣棚里挤出了铁丝网外。

我们中间隔了一道铁丝网围栏，我出不去，它不进来，我拿它一点办法也没有。于是，它就这样站在离我不到两米的地方，也并不飞走，那意思好像倒要看看我能把它怎么样。

作为人，我第一次被一只乌鸦羞辱了，气得抓心挠肝，恨不得一把抓住它撕碎。但是，此刻，我居然就只能这样看着它，一根毛也摸不着它的。接着，它抖抖翅膀傲慢地飞走了。留下我，像个愤怒的傻瓜。

这场与乌鸦的大战，我铩羽而归，气得两眼冒火。转而开始在网上寻求帮助，没想到，不看就算了，一看更加绝望。

原来，日本在1918年就制定了“鸟兽保护法”，日本政府要惩罚乌鸦，也得在不违犯“鸟兽保护法”的前提下。虽然，他们想尽了各种花式的办法。但乌鸦在战斗中成长，越来越聪明，百战不殆。实在无奈，东京都政府在2001年时曾经提出：将乌鸦捕捉后圈养起来，直到其老死。结果，还没有捕捉到三分之一，经费就花光了。不堪乌鸦滋扰的居民，也提出了很多建议，包括在垃圾场周围放置辣椒和铁夹子，或者安装具有超音波的装置等，均以无效而告终。整治乌鸦，成了整个日本最头痛的问题之一。

嗨，算了，人家日本人都没办法，我这个外国人，还是别跟着起哄了。现在看起来多买几个固定衣架的夹子最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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