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承我们对生活的误解和偏见

□新时报记者 江丹

《云端少女》是一部细腻得非常“日本”的小说，那些内心深处细不可察的微妙都被铺展开来，寻找到所有“不正常”的源头。小说的主人公是一对姐妹，她们在一个爱意缺失的家庭长大，没能从父母那里得到一个情感完美的范本，只能在刻意压制和肆意释放之间寻找一个最安全的依靠。她们必须要承担试错的人生成本，可她们也必须要面对现实。

《云端少女》的作者金原瞳，是一位80后小说家。阅读这部小说的过程中，在很多个描写的场景都会想起更早之前的另一位日本小说家吉本芭娜娜。记得是在一个中学暑假，读到了吉本芭娜娜的几篇小说，主人公都是一些看起来“不正常”的人，比如年轻的男生怀念逝去女友的方式是穿上她的衣服，还有成为孤儿的少女只能在厨房里才能安放自我。现在已经记不清那些小说具体的名字，也想不起来详细的情节，但是当时的那种震撼留存至今。在吉本芭娜娜平淡而又细腻的笔调下，我们会意识到，不要试图去概括这个芜杂的世界，而是去理解我们所谓的“不正常”，尊重我们内心深处对爱的怀念和渴望。那些“不正常”并没有伤害这个世界，它们也不应该因为只是属于极少数，就被“矫正”去符合那些“正常”的价值观念和生活方式。

金原瞳在《云端少女》里描写的这对姐妹，或许也会被归到“不正常”的队伍里。她们与世界打交道的方式有些特别，无论是模仿逝去的母亲，还是选择相信不断撒谎的男友，都是她们面对生活的方式。姐姐理有想要走进母亲的世界，去理解母亲的生活，妹妹杏则需要那种依赖和被依赖的感觉来证明某种存在。在这对姐妹之外，出现在小说里的其他人也各有自己与世界的连接方式，无论是选择闭门不出还是与另外一个人展开积极的关系，都超出了我们传统观念里对“正常”的认知。

金原瞳在小说里提出了一个“虚无”的概念，有的人“怀抱虚无”，有的人则“缺失虚无”。前者如和糟糕的男人交往、活得毫无建设性的杏，因为酒精中毒和精神不稳定而荒废人生的母亲，蛰居在家虚度三年光阴的光也，而后者则如被家庭责任感捆绑的姐姐理有，在与母亲的一段情人关系中依然保持理性的高桥。我们常常漠视“虚无”，认为那是对人生无意义的消耗，是对社会规则无意义的抗拒，可是它真的无意义吗?在小说里，那些“缺失虚无”的人过得也不快乐，他们同样需要消化孤独和失意，用各种方式去寻找一个答案，填补内心的一个缺口。我们无法拒绝“虚无”的存在，更不能假装它不存在，尤其是当我们明明已经意识到它在内心蔓延的时候。《云端少女》正视了“虚无”的存在，并向读者呈现了它们的形态。从中我们或许可以得到一点启发，无需质疑自己与生活相处的方式是否正确，因为生活本身也从来没有给出过任何正确的标准，当我们在一种繁复中不得要领的时候，尊重自己是最起码的底线。

“本来，对信息进行取舍选择无非就是带着误解和偏见去认识事物，所有抓住选择标准的差异，争论‘你为什么会是这种人’，根本毫无意义。我们与巨大的数据库共存，已经无法从中捕捉决定性的谎言或是决定性的真实。能够无限制地保存文字、图片、影像等各种数据的我们，深知它们统统无非都是可以进行加工修改、靠不住的事物。我们能做的只有去选择采用哪个信息而已。”

跟面对“虚无”一样，承认我们对生活的误解和偏见，某种意义上正是对自我的一种强调。选择用自己舒适的方式认识世界，选择去做那个“不正常”的人，是一件需要勇气的事情。大部分时候，我们都像《云端少女》里的那位出场不多的编辑高桥，时时刻刻保持理性，即使在偶尔的放纵中也做好了及时收手的准备，清醒地认识自己与周围发生的每一种关系。

这是我们的一种选择，也是我们的一种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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