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中永不丢失的温暖 浅析《源氏物语》之夕颜

■陶玉玲

“世间好物不常在，彩云易散琉璃碎”，杨绛先生的这句诗文改编写尽了她和钱钟书之间的悲欢离合，是我非常喜欢的一句，暗中更契合了自己一直着迷的日本“物哀”思潮。“物哀”是日本江户时代国学大家本居宣长提出的文学理念，也可以说是他的世界观，这个概念简单地说，是“真情流露”。物哀文化强调“悲与美是相通的”，这个主题在日本著作《源氏物语》中体现得最为显著。

《源氏物语》是日本的国宝级名著，其地位可以比媲中国的古典名著高峰《红楼梦》。《红楼梦》从高中起开始拜读，一直到大学，其中的人物已是耳熟能详，可随手拈来。第一次看《源氏物语》，只觉得与《红楼梦》有相似之处，都自然地带有神鬼寓意，女性美，伤感，悲剧，逆世。今天想写的是其中的一位女性，夕颜。

《源氏物语》第四回《夕颜》篇，写的是一个美丽柔弱的年轻女子与源氏公子相爱，被因爱生恨满怀嫉妒的六条妃子生魂袭击致死的故事。他们之间的爱情故事，爱得偷偷摸摸，即使感情真执，终不得长久，如同墙根下的薄命夕颜花一样，夕开朝谢，迅速地凋零了。

但纵观源氏公子的一生情史，我仍然以为夕颜是源氏众多情人中比较幸运得到纯净和专一之爱的女子。从源氏跟她的初识便可见她是一个柔弱而坚强的女子，虽身处草莽横巷之间，却保有高洁优雅之态，与源氏的对话也是扇面上两句极为洒脱的题诗：“露凝夕颜华光艳，料是光君驻马来”。素昧平生却写诗相赠，看似信手拈来而不失雅致情趣，让源氏公子颇为好奇和倾心。此后源氏的侍从看穿主人心思，多次打探留意，终于促成了主人和夕颜之间情事。

夕颜对源氏从不曾交代真实来历、姓名，源氏也未曾表露过自己的真实身份，二人之间，互相猜疑，互相牵挂。源氏对于夕颜的下等身份并不介意，只觉得此女异常柔弱可爱，惹人怜惜，甚至因夕颜的居住之地在陋巷之间而心生不安，生怕哪一天这可爱的人儿会突然逃跑，而动了将夕颜接回自己府邸（相当于娶她）的念头。夕颜一生孤苦，出身微薄，虽做过他人（头中将）情人，但亦是割断之后带女隐逸、再不相见的决绝。

源氏和夕颜在一起时极尽“物哀”，他与夕颜在一起的短暂时光里，花前月下，山盟海誓，甚至许下“长记来生誓愿深”的典故，从全书来看，对夕颜的爱仅次于后来的正妻紫姬。如果不是夕颜红颜薄命，受源氏的另一个情人六条妃子生魂诅咒惊吓的缘故暴毙，也许源氏的后面的情感线会有不一样的走向。但反过来一想，或许正是因为夕颜的纯净脱俗，天真超然，作者才不忍心让她成为源氏众多妻妾中的一个，从此以后过着共事一夫争风吃醋的生活。而源氏在短短的几天里，也给予了夕颜自己难得的纯粹、专一而热烈的爱情，想必夕颜就算离去也是内心充盈而安定的吧。

最后科普一下夕颜的意思：牵牛花。源氏物语中指一种萝卜花类的白色小花，色白，黄昏盛开，翌朝凋谢，悄然含英，阒然零落。在文学作品中多指代突然香消玉殒的薄命女子。花语: 易碎易逝的美好。暮光中永不散去的容颜，生命中永不丢失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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