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久 且活好 ——读日野原重明《活好》

◇傅彩霞

《活好》是105岁高龄的日野原重明在生命的最后时光写下的最后一部书,也是他发自肺腑地告诫世人的人生箴言。他敞开心扉的对话,字斟句酌、言简意赅、独有洞见。字里行间彰显着他的谦逊、通透、睿智、豁达。读来,有触动、感动、激动、怦然心动。甘蔗老来甜,辣椒老来红。老人如老树,自带灵性智慧,何况是百岁老人呢?

关于衰老与疾病。老人是弱势群体,身心皆弱。疾病是老人如影相随的孪生兄弟,日野原重明从心底认可:疾病是上天的恩赐,生命存在于我们能够支配的时间里。超越生死,方能物我两忘；与道合一,才能悟出生命奥秘。

生老病死本是人生常态,也是每个人的必经之路,无人能逃脱。日野原重明乐观地认为:“全然仰赖有如此切肤之痛,才能警醒一直无知妄为的自己,让自己对健康心生敬畏与感激。”是的,一场席卷而来的疾病,既唤醒麻木的心灵,也使我们返躬内省,重新审视赖以生存的世界,珍惜当下,热爱生命。对驱赶不走的慢性病,唯有把其视为旧朋老友,相互和解,与痛握手言和,与病和平共处,让其暂时成为身体的一部分,终生携带又怎样。这本身就是对病的妥善安置。你看,那些生命尽头的日本老人,竟活成了调侃生活的段子高手。如银发川柳出品的金句:“越来越淡了,头发、时间和存在感”“年老了,最好的病是相思病”……笑中有思,思中有悟。

关于家庭和爱。爱是通往世界的甬道,也是寂寞之旅的诱惑。让心灵变得温暖柔软,唯有爱。家庭意味着什么?日野原风趣幽默地说:“家庭就是一起围着吃饭。”人间繁华的场景之一,就是全家男女老少围坐餐桌,谈笑风生,共享美食。这何尝不是人与人之间爱的纽带,家庭和谐,彼此间充满感激之情的美好时光?家庭是爱的集散地。唯有爱与被爱,才能互相关怀,真心陪伴。

日野原重明喜欢年轻人,希望成为年轻人的导师,给予他们更多的勇气。他在书中谈到威廉·奥斯勒医生的一个小故事:他的病房有个身患白血病的女孩,每次走进病房时,他都会手持一朵娇艳欲滴的玫瑰,让女孩感知到关心鼓励,“凭着这朵玫瑰花,女孩眼里的奥斯勒先生不再是来给自己看病的医生,而是带给她活下去的勇气和信心的骑士”。有天下无敌的骑士相伴同行,勇敢浪漫,还有什么痛苦与恐惧呢?

关于生与死。人生是一段路程,生死是起点和终点的两端,也是沉重的话题,犹如阴阳两面,密切相连。百岁老人笑谈生死,从容淡定,心怀坦荡,痛苦与喜悦交汇涌现,是顺其自然的事。我不由想到史铁生的坦然赴死,向死而生。生命不是以死亡而告终,而是通过死亡获得的一种独特感受。

关于工作和孤独。“医学是一门不确定的科学和可能性的艺术。”日野原重明一直把这句话奉为一生的信仰。他在百岁之时,仍然工作战斗在医生的工作岗位上,站在患者角度考虑问题,传达爱意。我一直认为,每个生命都是一座孤岛,人的孤独从婴儿与母亲之间连接的那个脐带剪断就开始了。日野原重明却认为,人并不是孤独地来到这个世界,是与母亲一起拼搏奋斗而来的。他真是个幽默可爱的老头儿,百岁之后,还重视自己的容貌,去做祛斑治疗,不设限地去尝试,每天发现崭新的自己。他宛若一把千年古琴,在行将远去的路上,饱含深情,倾全身之力,弹奏出了最悠远悦耳的音符。回荡空谷,响彻云霄。

书中,还有许多关于教育孩子、面对丧亲之痛、临终告白等对话,那是发自肺腑的生命原浆。“清风拂过满庭芳,细言漫语诉衷肠。得见此景唯言谢,悄然归去又何妨?”我仿佛看到把语言当拐杖,步履蹒跚的日野原重明淡定地走入人生深处,带着智慧与豁达,带着一颗对生命虔诚与敬畏的心。

这本《活好》总共6万余字,一个午后便可轻松读完,但它对心灵的震撼和冲击是回味无穷的。一个人,越早意识到生命的意义,就会越早遇见那个未知的自己,活着就越有深情,越有况味。

活久,且活好。福泽深厚,勇往直前,生既尽欢,无忧无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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