矛盾的启蒙者 执拗的“情圣”

阅读梁启超作者：夏晓虹出版：东方出版社出版时间：2019年8月

■温星

梁启超的一生，以1917年请辞财务总长并由此脱离政界为分水岭。前期，其所著皆首先考虑社会目的，倡导“小说界革命”，并把改良社会政治的重任赋予了此类小说。后期，他褪去政治身份，专注于可以藏之深山、并为“百世师”的学问。

“百科全书式人物”，这顶大桂冠归于梁启超，无比贴切。他是大时代风云聚变之中的思想家、政治家、革命家，也是教育家、史学家、文学家，更是影响甚及妇孺之社会活动家。他为后世留下文字作品达1500万字，所涉领域无所不包，哲学、文学、史学、经学、法学、伦理学、宗教学、美学、兵学等等。

《阅读梁启超》包含《觉世与传世》《文章与性情》《政治与学术》三卷，以80余万字的篇幅，对梁启超浩瀚的思想与著作进行了较为完整的梳理和剖析，堪称当代梁氏研究的重大学术成果，于寻常国人之阅读与理解而言，该书善莫大焉。

梁启超的一生，以1917年请辞财务总长并由此脱离政界为分水岭。前期，其所著皆首先考虑社会目的，是故，日本明治时期的“政治小说”虽颇为粗劣，政治宣传性与说教明显，他还是大力引进，大力提倡，并推为中国新小说之范本。他倡导“小说界革命”，并把改良社会政治的重任赋予了此类小说，“欲新民必自新小说始”。梁启超关于小说理论的几篇重要论述，如《译印政治小说序》《论小说与群治之关系》等，皆集中发表于其作为政治家而活跃的前期。

梁启超自称其为文，乃“应于时势，发其胸中所欲言”，而时势“变异”过快，故其为“一时”“一义”，所发之论随时变迁。在1902年为《饮冰室文集》自序时，他甚至说“至今偶一检视，辄欲作呕，否亦汗流浃背矣。”如此离谱的谦虚中，不难窥见其自嘲与矛盾的心理。作为一个出身旧学、却以新学名世的启蒙者，梁启超自身的矛盾，其实就是那个时代中几乎所有负有使命担当的学人的矛盾。

后期，他已褪去其政治身份，专注于可以藏之深山、并为“百世师”的学问。何为学问之道？他认为很多时候是超越理性的“情感教育”。而情感教育最大的利器，就是艺术，“音乐、美术、文学这三件法宝，把情感教育的钥匙都掌住了。”

梁启超于情感之尊崇，出人意料，从他将杜甫界定为“情圣”便可见一斑。《阅读梁启超》三卷之《文章与性情》中的《梁启超文艺观刍议》一文，于此有精辟分析。“我以为工部最少可以当得起情圣的徽号，因为他的情感内容，是极丰富的、极真实的，极深刻的。”就风格论，屈原、陶渊明与杜甫显然相去甚远，梁启超却发现了他们本质的相同——他们都是“多情人”，都对天下苍生深怀悲悯与热爱。

提炼出这一结论的梁启超，被许多研究者视为“情感至上论者”。“我是感情最富的人，我对于我的感情都不肯压抑，听其尽量发展。”在他的文章中，常出现严谨论述中突然就被情感冲破理性阀门的现象。他多次强调，“不惮以今日之我与昔日之我挑战”，“今日之我”不应该比“昔日之我”更加理性和成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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