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青新
家有“恶妻”,未必不是福。日本近代大文豪夏目漱石(1867~1916),他的人生一大幸运,就是因为娶了一位“恶妻”。这位“恶妻”非常有名,被国民评选为“日本五大恶妻”之一,NHK电视台在2016年还推出了一部迷你剧,就叫《夏目漱石之妻》。
那么,她到底做了哪些“恶”事,引出如此众“怒”?
夏目夫人原名中根镜子,是一位名符其实的大小姐。其父是贵族院的书记长官,她从小锦衣玉食,出入车马。她嫁给夏目漱石时,他还只是很普通的中学英文教师夏目金之助。夏目家虽然是幕府世袭的名主,然而家世已经颓败,金之助2岁时就被送给另一名主盐原家族做养子,10岁时回到亲生父母身边,可惜父子隔阂难以弥补,因此他的性格很孤僻。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当时他29岁,她19岁。次年结婚。29岁的他要比19岁的她感情阅历丰富,曾经刻骨铭心念念不忘的恋人,求而不得,退而其次。相亲宴,他看到她张嘴大笑,露出一口黄牙(卫生条件导致的四环素牙),他觉得这个女孩实诚,不装,好!娶回家,后来,他有过后悔。她真的太实诚了,不装,缺点就都暴露了,爱睡懒觉,不擅家务,有话直说,那一口牙这么丑,还老是露出来。再后来,他犯精神病,就不停朝她扔东西,让她滚,写了休书,要离婚,可是,她不肯走,就这么赖着,两个人反反复复吵架。
没有感情基础,年龄差距悬殊,性格爱好不同,就这样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先后生育五个子女,要抚养长大。经济状况也不如意,缺衣少食,经常典当,不停搬迁,屡遭小偷光顾,有几年夏目先生去英国留学了,就靠镜子独力支撑家庭,后来成名了,又要对付贪婪的亲友和居心叵测的陌生人。然后,病魔让他变得可怕,不断折磨这个家庭。现在,回望一百多年前这位日本女性的婚姻生活,我们会油然生出同情之心,可是在那时,在传统的日本伦理文化看来,镜子应该以服从、忍耐为美德,她怎么可以和丈夫犟嘴呢?嗯,这就是“鬼嫁”嘛,日语里用来形容冷酷无情、凶恶的妻子的俗语。
幸好,镜子口述了回忆录《我的先生夏目漱石》,夏目漱石弟子、长女笔子的夫婿松冈让整理,NHK的节目也是由此改编的。这部作品诞生在夏目漱石逝世后的13周年祭,64个章节充满生动鲜活的细节,经过时间的沉淀,流露着冲淡眷念的心境。如果真的相互厌弃,绝不会有那么多细琐的、层出不穷的好的记忆,还有那些笑侃的糗事、小小的批评,她爱他,也尊敬他,但不等于说她必须完全放弃自我。其实,夏目漱石也是明白的。正常时候的他是一个温和幽默的人。拿着新取的稿费,他笑说:“这回,我能自己留着吗?”镜子白了他一眼,收走了,女儿等着换季衣服呢。他拿这事儿打趣,说给朋友听,何尝不是一种夫妻情趣?
镜子不是文艺青年,不懂风花雪月,我们在书里不太能感觉到琴瑟和鸣的互通,但是脉脉的温情随时都在流淌。故人故事,但凡和夏目漱石有关的,或直接或间接,朋友、亲戚、学生、家佣、出版社……她都凭着记忆,从头慢慢讲起,是怎样的就是怎样,因此被别人批评,说“真敢讲”“哪怕稍作处理也好啊”,而这也是这本书的可贵之处,让我们看到镜子的坦诚,同时也有文献研究价值。《我是猫》《草枕》《虞美人草》《矿工》……镜子看着每一部作品的诞生,她知道素材和人物原型,知道某个情节是哪段现实的加工,知道怎样和出版社打交道,知道它们面世的每个过程,知道夏目漱石怎样忍着病痛努力书写,没有人比她更熟悉,因为在那20年里,她已经融进了他的世界的每个角落。
像镜子这样的“恶妻”,文学史上还有一些,比如托尔斯泰的索尼娅、徐志摩的张幼仪,她们和镜子一样,在骨子里都很刚硬,也因此不怎么讨丈夫的喜欢,可是,如果不是这些“恶妻”,这些大文豪还能不能衣食无忧、安心写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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