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子美铃的纯净与明亮

刘敬

在读这本《金子美铃诗歌精选集》时，蓦然穿越过数十载的时光丛林，回到了童年的小村庄，心下一边欢喜，一边犹豫，既想贪婪地一口“独吞”，又舍不得那般“奢侈”，想留着细嚼慢品，在不断地回味与省思中，一点点靠近诗人朴素明亮的灵魂……

开始追忆，便意味着已经失去，就像童年不再。金子美铃让我偶遇即倾心：上面的雪/很冷吧/冷冷的月照着它/下面的雪/很重吧/好几百人踩着它/中间的雪/很寂寞吧/也看不见天/也看不见地。小诗共三节，以天真之眼观照自然，以悲悯之心感知冬雪，有忧虑，有怜惜，有怅惘……其时，金子美铃给我的震撼是难以描摹的。正像诗人廖伟棠所赞的，“美空译出了她悲哀中的赞叹、天真背后的苍凉”，语言明净，质朴，纯真，而又诗味盎然：“泥地黑黑，是湿的/光着的脚，真好看/可是名字也不知道的姐姐/帮我穿好了木屐”——儿童的天性总是回归自然，快乐从来不受牵绊，帮我穿好了木屐的姐姐呀，你可知赤脚的乐趣……

此书的最大特点，100首诗歌，取材广泛，主题各异，不仅涉及20世纪20年代日本的童话、民谣、宗教、节日等传统文化。以孩子的视角观察纤微，将人生的悲欢聚散、时代的风云动荡、社会的民情世态等诗意地呈现，并得以广泛流传。很多人仅仅把金子美铃视为童谣诗人，甚至连一些知名作家和诗人，也常在阅读之前先入为主地“认定”其诗过于浅白，过于幼稚……

金子美铃“是真正为童谣而生，亦为童谣而死”的天才诗人，她的诗作本适合各个年龄层的大众，在这些诗歌面前，我们都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孩子。在她貌似浅白稚拙的诗句背后，是最纯净无瑕的金子般的童心，会在一瞬间照亮我们灵魂的每一个角落，或幡然顿悟，或惭恧无言，或唯余感动……

金子美铃的童年却是不幸的，因为她生活在一个失怙、清贫又温凉的家庭，仅27年的人生，饱尝人间疾苦，命运跌宕。然而，其诗歌底色，依然是明亮的，温暖的，诸如《象》《蚊帐》《把什么都喜欢》等。而偶尔的孤独、忧伤、寂寞，也是诗人天性的自然流露。乖巧、可爱又执拗的孩子，小小的心事，小小的孤单，谁又能明明白白地解读？多为短诗，似俳句，似喃喃自语，却在轻声细语中透露出对自然、生命、死亡等的初步理解与无尽思索，意蕴绵长，情境深远。

以清丽的心，俯仰天地；以明澈的诗，书写生命。“向着明亮那方”，相信万物有情亦有灵……是的，这就是金子美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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