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长国
在农村实行集体生产的时代,要说最热闹的所在,那就非牛屋莫属了,尤其是冬夜。
牛屋是村生产队养牛的地方,有大有小,视生产队牲畜的数量而定。虽名牛屋,但除牛之外,马、驴、骡也饲养其中。饲养员一般由队里上了年纪、忠厚老实的社员担任。三间草棚屋里,饲养员靠门放一张小床,这就成了他的住所和工作间。
冬日的晚饭后,乡村的夜沉静而干爽,干了一天活的人们,如果还有一些精力,又或者冻得睡不着,就会踩着干雪来到牛屋这个温暖的所在。因为有大牲口,门口又挂着草帘,加上闲聊的人们呼出的热气和牲口粪便蒸腾的热气,屋里自有一种暖和而又奇特的氛围。牛屋的布置是简单的,一般西边两间是喂牲口的地方,架着几个石槽或木槽,牲口在后面打着响鼻;东边的一间堆着麦秸、玉米叶等干草料,靠墙竖着挑叉、铁锨等农具,墙上挂着连枷、草筛子等牲口用具;有的墙上还用红漆印着一颗红心,里面印着一个红色的忠字。
有人掀开草帘进了牛屋,照例跺跺脚上的干雪,搓搓手,说上一句:“干冬湿年下,这天咋恁冷哎!”随即,从门后搬出一个木墩坐下。来晚的人没有座位,就找个人缝,倒在草堆里。来人带进来的冷风让窗台上的煤油灯火苗一阵晃动,更显得人影幢幢。不大一会,看看人差不多了,就有好事的人和饲养员说上一句:“三爷爷,烤烤火吧!”于是,就有几个半大孩子出门抱来树枝干棒、玉米秆堆在屋子当中,有人用麦秸从油灯上借来火,“噼噼啪啪”的声音响起,火光大亮起来,蓬勃的烟气上升,降下一团柴灰,但没人在乎。有了温暖,也就有了故事,正如“好诗多在月明中”一样。
这时,有爱听故事的就开了腔:“大爷爷,听说你以前当八路打过日本,给讲讲呗!”于是,一个人的历史就此在牛屋里拉开帷幕。解放前讨饭的艰辛、过年的困窘、地主的小气、鬼子扫荡的残忍……都在娓娓的叙述中展开。中间,也有听不耐烦的,就打断讲话者,另外发表一番见解,一时,听众的注意力又全被吸引过去。如果中间再有插话者,几番打断下来,早已是离题万里了。
来到牛屋的人都是本生产队的男人,有老人、青年、中年人、小孩,女人是不来的。因此,牛屋也是一个各种思想论点交流交锋的场所。有文化的,讲讲古;没文化的,互相抬几句杠,惹来大伙快活的笑声。乡间俚语、人文风俗、乡野趣闻、花妖鬼狐故事都在这里得到传播。讲的人唾沫横飞,听的人津津有味;高兴了,附和上两句;不高兴了,骂几句粗话。
夜深了,火堆的火头渐渐小了,饲养员起身给牲口上料,人们掀草帘散去,雪光反照,大地一片光明,门外响起“吱吱”的踏雪声,还有被鬼怪故事吓得大跑回家的小孩,远远传来“噗通噗通”的奔跑声……也有些家境不好的孩子,就直接睡在牛屋的干草堆里,成了他们的冬天庇护所。
牛屋,还是一些乡间艺人的临时栖身地。那些走乡串村的盲艺人,拉着棍、背着脚蹬梆子,结束了冬夜的演出后,就被热心的村人领到牛屋里住下,歇息一天后,将又开始在冬夜的说唱,给人们带来许多天的古代传奇。
生产责任制实行后,牲口分给了个人,乡间的牛屋也被弃置,逐渐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在那些曾经去过牛屋的人们心中,牛屋,也将是许多人心中的一个永远的乡愁符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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