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 遥
写出《办公室的消亡》的作者范贺文的观点可谓自由职业者的理想国和乌托邦。他说:工业革命就是场延续了两百年的错误,这场错误残忍地将人类困在固定的位置,日复一日地工作,而远程通讯技术将终结办公室,实现云办公。数字革命和信息技术将改变人们感受时间和空间的方式,将我们重新变回自由的手艺人。
自由职业,听上去又时尚又美好。在手游《粉碎办公室》里,那位供职于“奴隶科技”的主人公抡起大锤砸烂了电脑,砸烂了办公桌,替广大受困的办公室居民出了一口恶气……然而,就如同“娜拉出走之后怎么办”的永恒疑问,推开桌子、踢翻板凳的职场英雄们以后呢?
在朋友阿猫眼里,上班打工结婚生子育儿陪读,这些都是很丧失自我的生活方式,搞不明白你们为啥要被生活牵着鼻子走,干嘛要活得像只狗?阿猫每天的任务就是做手工和谈恋爱,只见喜欢的人,只做喜欢的事。过着公号文里安利的生活“用最少的生命外挂,活出最丰富的生命体验”。对此我曾经不无羡慕,直到发现这种生活实际操作中充满风险:阿猫做手工和谈恋爱都是用生命在搞,两者循环好的话,物质精神双滋润,而这两者稍微有一个断了链子,就物质精神双崩溃。甚至阿猫的社交空间签名有一度变成了“孤独其实是一种固体,沉甸甸地压在空气里。”
这其中暗含的逐渐萎缩了社交力和行动力的倾向,令人联想到日本一些“死宅”年轻人:对于终日闭门不出的他们,年迈的父母只好通过门口的垃圾袋来确定自己的孩子是不是还活着。网上有攻略来帮助的SOHO一族建立弱社交:比如去阳气十足生命力旺盛的健身俱乐部按时打卡;比如在咖啡馆或图书馆工作,以便沾一沾人气;或者搬到接地气、熟人多的老社区,宁可被邻居好事的大爷大妈搭话,或者和楼下商贩吵一架,也好过死气沉沉的生活。
与范贺文遥相呼应的是格林沃尔德的研究成果。他看到的“自由职业者”除了一小部分佼佼者可以自行定价外,大多数人几乎永久地处于“未被充分雇佣” 的状态中。当体会到满足感的同时,他们也体会到了“大量的焦虑感”。虽然不用见到自己不喜欢的人了,可也丧失了很多结识喜欢的人的机会。
格林沃尔德用了一种毫不妥协的措辞,将范贺文倡导的所谓“自由职业”称为“白领阶层错误幻觉的留存”。 而关于“云办公”的小小讽刺在于,那些帮助我们脱离了时间和空间的限制,充分按照自己的心愿来“云办公”的软件,都是在办公室里坐着写出来的……这些人在会议室里和其它团队成员讨论着如何推进工作,不必待在咖啡馆里打开笔记本装作奋笔疾书,以显示自己有创意有灵感,也不需要一边四处漫游一边工作来昭显个性和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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