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业规划,中日高中差在哪儿

◥日本东京,考生在东京大学查看入学考试结果。东京大学是日本最知名的大学之一。(资料片)转眼间,又到了高考成绩放榜的时候。这段时间,国内高考生的家长们都忙着穿梭于各类高招会,家里的七大姑八大姨也都在帮着出主意。其实,“花三年考个分,花三天选个专业”,这恐怕是一种中国独有的现象。而在一些教育制度相对成熟的发达国家,帮助学生提前做好职业规划是一项系统工程,比如同样是“以分数论英雄”的日本,在这方面就能为我们提供一些有益的借鉴。

本报记者王昱

东亚式教育的特有难题

“高考分数出来了,该选个什么专业?”这是最近很多高考生和家长都在发愁的问题。这个问题造成的实际影响已经显现出来,有资料显示,中国每年在校大学生自动退学率已接近3%,大量学生在进入大学后,才开始后悔自己当初草率选择或者被调剂的专业,进而厌学退学。

其实,放眼世界,在各个主要国家当中,真正会为这个问题发愁的学生和家长并不多。算来算去,可能只有中国、日本等少数几个国家。

先说以美国为首的英美系国家。美国的大多数大学都要求本科生“从泛不从专”,大学生不需要在入学前急着选专业。由于更换专业可能导致之前选的课程与新专业无关、耽误了学习时间,不少大学会鼓励高中毕业生以“专业未定”的身份入学,入学以后,再观察、尝试。各大学还会专门为这些专业未定的新生指定指导老师,在选择专业和选择课程方面进行指导。即便是已经选定了专业,换一个也不难,学校和院系都会比较配合,一般来说,联系好对口院系再填写几张表格就可以了。大部分美国大学生都有一次或数次更换专业的经历。有调查显示,60%的美国大学生至少换过一次专业。

与英美相比,德法等欧洲大陆国家则致力于让学生在进入大学前就对自身职业规划形成明确的取向,并进行定向培养。比如在德国,教师一般从小学开始就有意识地引导学生思考自己未来的职业之路和职业选择,德国大多数学生在初中、高中都已经接受了定向培养,有接近一半的德国学生在高中阶段就选择了高度职业化的培养途径,因此面对大学的进一步进修时,他们的“选择焦虑”是很轻的。无非是在自己的职业之路上再进一步而已。

英美入学宽松且转换自由,德法学生入学前已经被定向,真正像中国一样把大学入学选专业当成大事的,是我们的近邻日本。在日本,类似中国高考的“全国联考”在考试十天后公布成绩,学生要在成绩公布前后的十余天内选择自己未来的学校和专业。而一旦被录取,学生在同一大学的各学部之间转换专业相对较难。听上去,这种制度与中国高考一考定终身的体制有些类似。不过,日本学生的专业选择可不像中国学生一般盲目,因为他们有另一项制度在“兜底”——在日本高中被普遍推广的“进路规划”制度。

在高中想好你的未来

2017年,日本《朝日新闻》对25-40岁已经工作的日本中青年进行了一次调查,请这些“社会人”评价自己学生时代中哪一个阶段的教育对自己影响最深。调查的结果令人吃惊,有42%的受访者选择了“高校(即高中)”,超过了大学的37%。而对于选择高中的理由,大多数人的回答是“确定了今后努力的方向”。这个调查表明,大多数日本学生是在高中时代开始思考未来职业的。

作为东亚教育的一大特色,日本大学考试也存在“唯分数论”的现象,日本高中生想要考上好的大学,也需要点灯熬油地抓住一切时间学习,甚至上私立的“孰”(补习学校)补课。不过,即便高中生活再忙碌,有一件事情是不能不干的:日本高中生在高一下学期以前,都会收到一份“进路调查表”,该表格要求学生独立填写未来想要从事的职业。教师在对表格进行汇总、统计后,会逐个邀请学生及其家长,三人坐在一起进行独具日本特色的家长会“进路商谈”。在会谈中,学生被要求说出自己选择职业的看法,家长则陈述家庭情况和身为父母的意见,最终由教师综合两者的想法,根据学校所掌握的信息提出专业性指导意见。

值得一提的是,很多学生在最初填写“进路调查表”时给出的答案十分“无厘头”,比如男生会写上“有钱人”,而女生直言自己未来就是想当“家庭主妇”(在日本,这确实也是很多女性最终将从事的职业)。但对于这样的无厘头答案,指导教师的建议却不无厘头——对于想赚钱的男生,教师会在“进路商谈”前给他一张职业收入表,让他自己先思考一下“究竟哪份职业能赚钱又感兴趣”。而对于想成为家庭主妇的女生,教师则会建议她们上“女子短期大学”,去学习家政和化妆……

总之,不管学生的“理想”多么笼统、潦草,教师的建议总力求专业而切实。这也是为什么日本人大多对自己高中时代和高中老师最有感情的原因——在他们看来,这里确实是自己梦想出发的地方。

日本高中教师的“进路商谈”之所以能做专业,得益于国家层面的制度保障。根据日本文部省颁布的《初、高中出路指导手册》,日本的所有高中和绝大多数公立初中都设有“进路指导部”,专门对学生未来的职业规划进行指导。除了前文所说的“进路商谈”,“进路指导部”还负责与大学联系,组织学生到邻近大学各专业“见学”,以帮助学生对自己将要选择的专业有一个直观的认识。

可以说,相比于中国学生和家长在高考放榜后的“临时抱佛脚”,日本学生的职业规划才是由国家、学校、家长和学生个人共同参与的谋定而后动。

深究起来,当今的日本之所以如此看重学生对专业的选择,其实来源于二战后的反思。在二战以前,日本作为片面强调国家意志的军国主义国家,曾经一度十分强调学生的“献身”精神,要求学生在学习专业和职业选择上都服从国家的安排。二战后,接受民主改造的日本终于认识到这一思路的谬误,在1947年颁布的《学校教育法》中首次明确学生的教育和进路安排应以“学生个人实现自我”为第一要义。而正是认真务实的“进路规划”制度,保障了战后日本在人才使用中能够“好钢用在刀刃上”。

据日本政府今年5月18日公布的数据,2018年日本应届大学毕业生就业率连续七年上升,达到创纪录的98.0%,而其中超过60%的毕业生找到了符合自身专业方向的职业。可以看出,高效、健全的职业规划,不仅在帮助日本学生更好地实现自我,更在为国家的发展提供助力。我们能否从中学习一二,让中国学生的职业规划与专业选择不再是考生及其家长的“单打独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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