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味深长的空镜

今年电影节第一天早上，八点，一半在梦里，冲到影城看了第一场电影，三宅响子的《东京偶像》，一部运用空镜头表达沉重的关怀与深长担忧的纪录片。

这部片子，在记录吵吵闹闹的少女偶像以及中年粉丝们之间发生的东京故事的同时，展现了日本社会深刻的危机。危机不再是饥饿、灾难和政治，而是千叶原闪烁的少女偶像霓虹灯映照下，中年宅男们自惭形秽的沮丧生活：自己的理想无法实现的哀伤，不想建立家庭、并承担家庭责任的绝望，自动或被动游离于主流社会价值观之外的倔强与孤独，还有一个集体社会中宅在家中的被遗弃感，这些人原来是那些挥舞胳膊唱歌跳舞的少女偶像们的坚实粉丝。

吵闹的表演，和少女偶像们青春而努力的演艺生活，伴随着的是这些大多不正视镜头说话的中年宅男们僵硬而决绝地挥舞小荧光棒的身影，还有声嘶力竭的呐喊。

以及时时出现的空镜头，辽阔而迷茫的东京灯海，深夜独自闪烁的孤独而不眠的霓虹灯，千叶原湿漉漉的窄逼街道准确呈现出的无路可走的岛民悲哀。没有这些恰到好处的空镜，故事的深处便无法展现出来，作者对偶像现象的观察也无法得到最文学化的表达，那些空镜超越了一般纪录片习惯做的靠采访说话的局限，运用了文学式的传达，那是隐喻，和跳脱具象的细腻和智慧。

一个偶像少女，一群中年宅男，一段暧昧和互相取暖的生活过程，当他们的故事烘托到辽阔的空镜头可以出现的时刻，高潮便到来：这个灯火仍旧璀璨的国家正在进入深深的危机，跟《坂上的云》描写的人物与时代相比，那种萎靡与沮丧，预示着爆发。

十点从电影院出来，走在上海初夏的阳光里，我想，日本终将做点什么，用来振奋国民，拯救千叶原的绝望感吧。

三宅响子拍得出色极了。

与早先《寻找小糖人》一样，记录电影真是动人。

（陈丹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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