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和母亲的母亲 ·杨 波·

不知不觉，外婆去世已14年了。这14年间，母亲很少去祭拜她，原因有二：墓地在近百公里外的乡下老家，来回不便；但让母亲宽心的则要引用她常挂在嘴边的那句话，“生前我做得够好了，想来她不会怪我的！”

的确，母亲为她的母亲所做的已足够好了：外婆1980年意外摔断股骨，2001年去世，享年82岁，在她生命中最后20多年里，大部分都由母亲侍奉。无论寒冬酷暑，在工厂里辛劳一天的母亲，总在子夜时分醒来，揉揉睡眼惺忪的双眼，披着外套来到外婆床前，服侍起夜（因为便秘，需要等待）、喝水吃药（肠胃不好，仍要等待）……待外婆安稳睡下时，分针已走了一圈。

外婆养育有四子二女，除一子幼年意外夭折外，她还同时将大外公参加中国远征军前往缅甸抗日后留下无人看管的一儿一女养大成人。1982年，父母带着我和不满周岁的妹妹从辽宁转业回到四川。当年，由于舅妈有孕，舅舅便请求母亲照料因伤瘫睡在床的外婆，母亲也由此“摊上事了”——清晨，服侍完外婆穿衣洗漱喂药吃饭后，赶紧乘车上班；中午，回家第一件事便是看看外婆的衣裤被褥是否尿湿，然后匆忙为一家子做饭；晚上，将全家人生活安顿完毕后，又要开始洗刷外婆换下的衣物……做完这一摊子事已是深夜。那段时间里，如果外婆中午不给母亲添“麻烦”，母亲就会对我说：“波，我睡5分钟，到时叫我。”母亲休息的时间都在以分钟计算！

我常埋怨外婆“偏心”。经过母亲近两年精心照料，外婆伤病好转，渐渐能扶墙行走，日常起居也能自理，此时她又提出回到舅舅家照看孙子。孰料一年后，外婆再次摔伤瘫倒在床，此时三个舅舅家中都遇上难事，舅舅们商议后找到母亲，讲述了各自的困难后，共同提出让外婆唯一在世的女儿——我的母亲来照管。舅舅们承诺每人每月给付生活费，母亲低声说，“我也愿给生活费……”一番尴尬之后，母亲再次“摊上事了”。虽然外婆伤病渐好后，曾间断在舅舅家轮流居住，但大部分时间都是母亲在照料。外婆在临终前对母亲说，“桃啊，这些年辛苦你了，你会有好报的……”

如今母亲已年近古稀，患有糖尿病，她常担心以后并发症发作，失明、病倒后无人侍奉。我常叮嘱母亲注意饮食、按时服药，并安慰她，“放心，你有儿有女，不会没人照顾的。”母亲听后很是宽慰，“那些年没白照顾你外婆，你们都学会了尽孝道，相信你们的儿女也会这样做的！”

为人子，至关重要的是有份纯真的孝心，有份发自于内心的赤诚。因为，人人都有老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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