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140个字的海明威”到社交媒体的“外省人”

2021年1月8日，推特宣布将它的第一大V、美国总统特朗普，永久销号。随后其他社交媒体也陆续把特朗普的账号封掉。此事早有预兆：在此之前，特朗普的推特也屡屡被标注来源未经核实，或者干脆单条被删。推特屡次警告，可以说是“勿谓言之不预。”

我也曾在2020年11月7日的新浪微博上就预言过这种结果可能发生：“因传播不实言论，特朗普不仅在传统电视媒体上发言被掐断，在推特上也屡屡被禁言。他的诉讼应该是没有什么结果的，但是会导致一些极端支持者铤而走险。如果他不肯认输，言语煽动导致暴力，有一种可能是他会被推特等社交媒体销号，他只能在更小的圈子里对回音壁说话，失去后续影响力，这会是和败选一样糟糕的结局。”后续的发展，基本上和我的猜测一样。

特朗普脸书账号 人民视觉资料图

在此之前，Facebook的创始人扎克伯格称，已经将特朗普的Facebook和Instagam账号封禁至政权完成交接后，甚至可能无限期。事情的发展是“社媒速度”：1月6日美国国会遭到冲击，1月7日，Facebook封禁。1月8日，推特封禁。谷歌和苹果也纷纷跟进，将右翼和特朗普支持者居多的Parler （关于Parler 详见 大选之后的大逃离）下架，直接抄了特朗普后路。

特朗普是推特极好的玩家，自诩“140个字的海明威”。很多政策政令、裁人决定，他首先在推特上发布，发布时其核心幕僚人员可能还一无所知。他使得美国总统职位的传统消息发布，绕过了内部撰稿、审核，通过白宫发言人发布的瀑布式程序，他直接发推发言。这个打破的传统，也为他争取了诸多拥护者，包括不喜欢官僚程序的年轻一代，以及反感华盛顿“沼泽”的中老年。推特也改变了传统媒体的生态。在特朗普成为大V之前，传统媒体很少引用推特作为消息来源的。现在他们不得不跟在社交媒体后一路小跑。

它引起的争议，也是可以理解的。这事未必是绝对对错，而是利弊各有几分。我的第一印象是，它给世人发出了关于言论自由的混淆信息。不过，是谁做出这个决定，是非常关键的地方。

不过，推特删帖一事，也坐实了大科技企业乃是新的公权力的说法。密苏里州共和党参议员乔什·霍利（Josh Hawley）写有《大技术暴政》（The Tyranny of Big Tech）一书，就抨击大技术公司(Big Tech)成了新的暴政。此书本计划在著名的出版商西蒙与舒斯特出版。后来，霍利参议员屡次发出大选作弊言论，抵制选举结果，其出版合同被出版方取消。阴谋论者可能又会将所有的点连起来，成为一条线，说这是民主党、左媒、精英的共谋。事实上只是特朗普及其死忠粉自己做得太过，民情转向，商业界为求自保，与之纷纷切割而已。

老实说，特朗普对推特是有一些造就之功的。很多人平时不上推特的，鉴于政治对立的激烈，普通人哪怕是出于好奇 —— 不管站在立场的哪一边 —— 也会去看看特朗普到底今天又说了啥，这比等明天《华盛顿邮报》和《纽约时报》发报道要快得多。另外，不少人看了，觉得这个说法好，要转一下，或是忍无可忍要评论，于是注册账户。这就给推特带来了海量的用户。从纯粹商业角度看，在这个流量为王的时代，留特朗普在推特，对于推特是有利的。这些大技术公司的创办人为了“情怀”丢点利润，也是可敬的。他们的初衷是阻挡特朗普继续危险发言，煽动暴力，故而壮士断臂将其删掉。他们没法向新科首富马斯克那样，能上火星造城市，入地下钻隧道，但也一个个富可敌国，删掉个特朗普，让其社交性死亡，实乃人生一得，也是社交媒体作为美国三权分立之外的另外一股制衡力量而崛起的一大象征。

在美国，Facebook, Instagram, 推特相当于社交媒体里的北上广。失去了它们的特朗普，等于成了社交媒体里的外省人。以后怎样？或许特朗普可以恢复账号，或许他会找个转世灵童，在平台上继续兴奋作浪。但可能性不太大。更大的可能，是美国右翼，包括特朗普本人，会创办新的平台去发声。作为新的政评人, pundit, 他的收视率一定很高，追随者也会很多。

但作为政治人物。他的影响力已经大不如前。对共和党来说，他已经成了负资产。他的民间支持，也已经一落千丈。冲击国会之后，特朗普完全甩锅给暴民，说他们的行为不可接受，推卸自己的责任，还说那些人会“付出代价”。此说已经让支持者寒心，他自己掉粉掉得哗啦啦的。现在，FBI在搜捕闯国会的人，游行示威的人很多被单位除名，众议员在讨论特朗普弹劾，支持特朗普的参议员面临要求他们辞职的巨大压力，跳船跳得比泰坦尼克上的耗子还快。对于美国右翼来说，现在可谓是“腥风血雨”，大势已去，只等下次集结。一月上旬，美国历史终于可以翻篇了。(本文来自澎湃新闻，更多原创资讯请下载“澎湃新闻”A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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