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看见自己吗

因为看了一本《种子的故事》，所以就买了美国生物学家哈斯凯尔的《看不见的森林》，它们同属商务印书馆的“自然文库”丛书。封面上的一片树叶，以及树叶上的一只蜗牛，或许要告诉我们这是一本什么样的书。

“我们能否通过凝视叶子、岩石和水珠打开的一扇小窗口，窥见整个森林？”这是哈斯凯尔给自己提出的问题。

《看不见的森林》就是作者在田纳西州一座山丘上的一片老龄树林中寻找答案过程中所记的笔记。

观察范围并不大，只限制在一个直径一米多的圆圈之中。

地点是他在森林中穿行时随意选定的，因为旁边有一块适合蹲坐的岩石。

时间跨度刚刚一年，从“1月1日”到“12月31日”。

规则非常简单：频繁到访，观察一年中的变化；保持安静，尽量减少惊扰；不杀生，不随意移动生物，也不挖土或是在上面鬼鬼祟祟地爬行。

在这部“林中自然笔记”中，他写到了冬季植物、苔藓、獐耳细辛、春生短命植物、木质部、花朵、蕨类、真菌、地星、水蜥和郊狼、翅果、嫩枝、落叶堆、树梢，写到了蝾螈、蜗牛、飞蛾、日出的鸟、萤火虫、蝈蝈、毛毛虫、秃鹫、迁徙的鸟、纹腹鹰、地下动物世界，写到了脚印、探求、混乱、面容、观望，写到了地震、风、波纹、光线。“开普勒的礼物”写的是雪花的精美，“行走的种子”写的是蚂蚁的智慧，“预警的波浪”写的是一只鹿发出的惊呼所产生的“巨大影响”。

哈斯凯尔说：“我很幸运，我能够去观看一小片过熟林。”所谓过熟林，是相对于成熟林的一个概念，指面积较大，但受人类干预少的林木。因为“在美国东部的土地上，过熟林所占的面积不到0.5%”。但是，他又说，“过熟林并非凝视生态世界的唯一窗口”，近距离观察花园，市区的树木，天空，田野，幼龄林，还有城郊成群的麻雀，正如观看一片古老的丛林一样卓有成效。

关于观察的方法，哈斯凯尔提出了两个建议，一是“抛开任何期望”，否则，就会妨碍我们进行准确细致的观察，而且会因为焦躁不安而使大脑受到蒙蔽；二是“借鉴冥想训练的办法”，把注意力慢慢地拉回来，一遍遍地，从感官中搜寻各种细节。

这一切，不仅表现了他作为一个生物学家对待生物的态度，也表现了他作为人的一分子对待世界的态度——没有人能看到整个森林，但通过观察森林中的很小的一部分，就可以窥见森林的全貌。他不仅演示了自己的观察过程，还总结出了自己的观察经验。

而且，最重要的是，哈斯凯尔说：“通过观察森林，我更清楚地看到了自己。”他其实是在启发我们，想听我们一个一个地表态：

“通过观察一条小溪，我更清楚地看清了自己。”

“通过观察一只狐狸，我更清楚地看清了自己。”

“通过观察一个流浪汉，我更清楚地看清了自己。”

一个人不论做什么，其实都是观察员；但只有真正的观察家，才能从中看见自己。哈斯凯尔的话充满哲理：“我们通过观察自身所发现的，近似于在周围世界中的发现。”

世界很大，未来很远，我们只观察了很小的一部分，我们只观察了很短的一段，而且，我们甚至没有好好观察，或者在观察过程太过功利。所以，我们所看到的，可能是模糊的，甚至是虚假的。

你想，那还能更清楚地看到我们自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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