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岁时,我跟着父母移民到美国。当时的我半句英文都不会,学校也没有语言课程。第一天上学前,父亲临阵教我,如果有人问我问题,听不懂就跟他说:“I don”t know!”好死不死,老师当着全班的面问我叫什么名字。我听不懂,只好回答:I don”t know。从此之后,我在那个学校的名字就是I don”t know。
刚到美国的那段日子,真是度日如年!父母都上班,放学后陪伴我的只有一样不会说英文的奶奶,还有我的计算机。
那是一台功能很一般的第一代个人计算机,是我天天拿着铜板去家附近的游戏店,攒了很久的赠品券,忍着没把它们换成零食、玩具,终于有一天换到的大奖。它有整整40K的存储器(是40K不是40M喔,现在随便一封电子邮件都不止40K),而且还没有储存功能(其实有但我买不起),只要一关机就全部归零。它也没有游戏,只有随机附赠的BASIC程序语言。
但它陪着我度过了那段最生涩、最寂寞的异乡童年。我把写程序当玩耍,天天研究它的功能。那些BASIC程序语言(IF...THEN...)成了我最常使用的英文单词。每天关机前,我还得用铅笔把程序抄下来,隔天开机再输入一遍。现在回想,还真佩服当年有那种傻劲儿。这位寂寞的八岁男孩儿,跟他那台只有40K存储器的计算机,后来还因为写的一个“类AI模拟对话程序”在纽约市科学比赛中拿到第三名。
从那时走到现在,我依旧是个对计算机和各种新科技毫不畏惧的人。而且到现在,我最不喜欢说,也最不喜欢听到的句子就是 “I don”t know”。
回顾童年那段日子,对我来说何尝不是种训练?它训练了我专注、面对寂寞的能力。而且写程序需要冷静,因为第一次运行时,一定会因为没料到的错误、没计划周全的BUG而卡住。但生气或懊恼都没有用,情绪不会让程序变好变快,你只能根据错误码,回去找到出错的地方,修正之后再运行一次,这就是一种修炼。
长大后的我,面对事情出了错,我会把它当成一个BUG。再急再气,问题还是要解决。我告诉自己:过生活和写程序一样,一开始一定会碰到各种错误码,但只要有耐心解决,我就不信跑不顺。
这个信念,让我后来在念心理系的时候,特别关注“优化生活效率”的各种研究。这是在八岁就种下的种子。
后来,我进了哈佛大学,和来自世界各地的天才、奇才、鬼才共聚一堂。在这所比美国建国史还悠久的老学校里,我看到了最传统和最先进的思想天天撞击,创造各种可能性,真可以说是一个海阔天空的知识乐园。
我特别用“乐园”这个词,是因为我发现那些在学校里混得最好的同学,就是懂得如何把学校当“乐园”而非“殿堂”的人。例如我很欣赏的一个朋友Joe,他不仅代表学校参加田径比赛,在学校的舞会当DJ,在慈善机构做志愿者,还主导两个学生会社团。这些人往往不是班上前几名,也不是科科都满分的天才,但他们才是真正的风云人物。
我也发现,这些风云人物有两个特点:他们都很会用时间,而且也很少抱怨生活。有别于很多学生总把自己苦读的黑眼圈当成勋章,认为蜡烛两头烧代表他们很拼命,Joe这类的同学虽然行程很满,但你永远不会感觉他们被自己的行程绑住,或把分身乏术当成炫耀。
我曾问过Joe:“你怎么可以一天里做这么多事情,你一定起很早吧!”
Joe不置可否,他跟我说:“兄弟,其实最难的不是早起,而是早睡!”
他再补充:晚上当别人想要去参加派对时,你得告诉自己,不行!我要早睡。你的心态不是我“得”睡了,而是我“要”睡了!我们不是小孩了,没有人能跟我们说,嘿,你“得”如何如何。你既然能说服自己为什么要去做一件事,那就要告诉自己你“要”做,不是你“得”做。
他的话,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啊!虽然我现在还无法完全到达他所说的境界,但我经常用这句话提醒自己:年纪大了,没有什么事是非“得”,只看你有没有足够想“要”而已。
这是我从18岁的Joe身上,学来的一课。
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我已经大学毕业20来年,回到亚洲定居,而且有两个小孩了。
人们经常说,孩子是最好的导师,我不能同意更多了。不是说小孩可以教你什么,而是在照顾他们的过程中,能让我们反观并检讨自己。为了兼顾家庭和工作,我开始寻找更有效率的生活方式。为了应付各种突发状况,我得加强训练自己的EQ。喔,不是“得”,是“要”!
我也问自己能够教孩子们什么:科技?生活技能?书本里的知识?未来的世界将会变得越来越快,信息密度越来越高,人工智能将会颠覆各种商业模式,这是我们的孩子将继承的世界,也是我们有生之年将面对的课题。
但不变的是:人还是需要彼此相处,还是有七情六欲,还是会拿不定主意,在情绪和理智间拔河;我们还是会出错,还是要学习,仍旧会追求梦想,也会一辈子寻找生活的意义。
人体是个机器,一个不完美的机器。每个机器都有极限,也有最优化的使用方式,这包括我们如何照顾自己的身心。我想,结合心理学和不同领域的知识,除了能让我们过更有效率的生活,也是基本的生活须知。我不一定能准确预测环境会如何改变,但我起码能提升自己的适应能力,让自己更稳定,更有效能。这,也成了我最初规划这本书的动机。
我的目标是,把目前心理学的理论,转化为能够实行的生活方针,传递给更多人。就像童年学识字一样,无论以后再多书本堆在眼前,只要读得懂,就不用怕。
8岁时的我,学会了忍耐情绪与解决问题;18岁的Joe,提醒我主导权始终在自己手里;38岁的我,更从孩子身上,学会了不要害怕改变,要懂得调整自己。而做了所有的研究后,我更深信:即使活到88岁,人还是可以改变的,而且改变的幅度,远远超乎你的想象。
(作者刘轩系美籍作家刘墉之子,1972年出生于台北,美国哈佛大学博士。本文摘自2018年1月中信出版社出版的刘轩新书《幸福的最小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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