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弯的故事

周能友讲诉飞机弯的故事。□罗毅

飞机弯是个地名，顾名思义就是停过飞机的地方。但是，停过飞机的地方不都叫飞机弯，保安营就停有飞机，那叫飞机场。

从保安营远望过去有两个飞机弯，一个在西北方向的弄弄沟，一个在西南角的纳拉沟。

纳拉沟的飞机弯在高峰村的大荞地。大荞地以前住有傈僳族人家，种有大片的荞麦，大荞地的名字就这么叫出来的。

飞机弯出现在大荞地是后来的事。

那一天，大荞地的王家被一声巨响惊呆了，一个庞然大物带着火焰带着浓烟一头冲向荞麦地，地面上被劈开成一个大坑，周围的土被烧焦辨不出颜色。王家有个儿子叫王顺太，干过打铁匠养过蜜蜂，见过些世面，面对这个不速之客也不知如何是好。

几天之后一队穿军服的人马径直找到大荞地村民黄金科家，来人对主人说掉在大荞地的是飞机，因为毁损严重宣布废弃，同时为感谢黄家收留跳伞的飞行员，赠送了一些军用罐头及物品。

大荞地有掉落的飞机，消息不胫而走。家住中村的周文明爬几十里山路，在飞机残骸中捡回几粒机关炮的弹壳。三年后，云南解放，此前已秘密加入共产党组织农会的周文明被任命为纳拉乡第一任乡长。周文明后来在仁和区汽车站工作。

现年八十一岁的吕登福说起大荞地的飞机弯仍心有不甘。那时他虽只有十多岁，但已在铁匠铺里干活。当他从田堡村的柿花树爬到大荞地时，飞机的零散部件早已不翼而飞，看着巨大的机体残骸，他束手无策。后来眼看着王顺太用飞机残骸铸造的锅盆碗盏纷纷出现在纳拉沟，已经是远近闻名的铁匠的吕登福心中怎一个悔字了得。现在如有人问起王顺太铸造的家什在纳拉沟还有吗，吕登福一口咬定并信誓旦旦地说，“多嘛，到处都还有嘛”。尽管村民都说多少年都见不着了。

弄弄沟的飞机弯要比纳拉沟的飞机弯早几年。飞机落在山上后，村民争先恐后去看稀奇，发现了一个高鼻梁的洋人负伤躺在不远处，口里发出咿呀呜呀的喊叫。有个姓宋的村民叫宋文友，在大田上过中学，懂点英语，明白了洋人是要见长官。村民叫来村里的长官——保长，保长也听不懂洋人的话，宋文友就连猜带蒙当起了翻译。保长大概整明白洋人是美国飞行员，是来帮助抗日的，飞机出事时跳伞负伤，请求帮助送到有教堂的地方。保长立马安排人把洋人送到大田的教堂，那里的外国传教士对伤员进行简单处理后又用马运送到昆明。救治参加抗战的外国友人有功，保长得到上峰的褒奖，宋文友也跟着荣光。

时间过去好些年，宋文友到纳拉沟周文明家做客，此时周文明已不在人世。周文明的妻子和宋姓村民有亲戚关系，周文明的儿子周能友称宋文友为表叔。周能友楚雄师范毕业后一直在教书，对历史有兴趣，就向宋表叔开玩笑问起是否坐过弄弄沟的飞机。一问不打紧，却引得宋表叔不寒而栗。宋表叔惶恐地讲起文革中屡屡坐的“土飞机”。

文革一开始，宋表叔因为与外国人说过话，率先被揪了出来，要他交代罪行，交代不出问题就坐“土飞机”——双手被反扳起头往后紧紧抓住，双脚离地。自从送走外国飞行员，几十年没说过英语，宋表叔当然死活不认，也就一次次被坐“土飞机”，好几次昏死过去。宋表叔打死不认，后来也就不了了之。但是宋表叔从此就怕提到坐飞机，总是心惊胆战心有余悸。

宋表叔前几年故去了，七十多岁的周能友还在为当初的唐突懊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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