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阅读纪念哲人汤一介

北大教授汤一介

他任总编纂主持编写的《儒藏》今年6月27日正式出版

□汤一介的父亲汤用彤，是与冯友兰、金岳霖等同代齐名的著名哲学家。“事不避难，义不逃责”是汤家祖辈留给汤一介先生的遗训，也是他一生的座右铭。

□作为汤用彤的长子，汤一介延续父亲衣钵，在魏晋玄学、早期道教，儒家哲学等研究领域，成果卓著。他善于将传统智慧与社会现实问题结合起来思考，比如在世界各类文明相处之道上，从学理根基出发倡导“和而不同”。

□汤一介和同样也是北大名教授的妻子、国内比较文学研究领域拓荒人乐黛云女士，被称为“学术双壁”。学术激情，风雨人生，温馨往事，时代记忆，也被两人写成文笔流畅、情真意切的随笔中。如随笔集《同行在未名湖畔的两只小鸟：汤一介乐黛云随笔》，以及夫妇俩与一双儿女合著的家庭回忆录《燕南园往事》。

9月9日，著名哲学家、哲学史家、北大哲学资深教授汤一介在北京逝世。作为继季羡林仙逝之后又一位学术界重量级学者，汤一介的远去也让学界乃至广大读者惋惜不已，称之为知识思想界又一重大损失。

纪念一位杰出学者的最好方式是阅读他的著作。对于汤一介，不管是他晚年倾力领衔编著的规模超《四库全书》的11亿字巨著大书《儒藏》，收录他一生哲学思考成果的《汤一介集》，还是哲人回忆生活往事的随笔集或回忆录，通过阅读去把握其思考的精髓、关怀时代的激情，以及日常生活中表现出来的人格魅力，无疑是一代杰出哲人最好的纪念。

在生命的晚年，77岁高龄的汤一介开始倾力于儒学经典典籍总汇编和整理。自2004年开始担任国内目前规模最大、填补空白意义的“《儒藏》编纂与研究”这一教育部哲学社会科学重大攻关项目首席专家、《儒藏》总编纂。2014年6月27日，《儒藏》“精华编”100册（共6000余万字）正式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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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情思考

（推荐阅读书目：《汤一介集》《儒藏》精华编100册）曾思考以儒家伦理建立现代企业家精神

在2014年出版的《汤一介集》中，收录了汤一介一生的著述和演讲，全面展现了他的思想轨迹与学术贡献，是目前内容最全的汤一介文集。文集分为十卷，其中包括《郭象与魏晋玄学》《早期道教史》《佛教与中国文化》《在儒学中寻找智慧》《思考中国哲学》《面对中西文化》《深夜一盏灯》等。

在汤一介的学术成就中，对儒学的历史定位、近代命运、当代发展和未来前景，他都做了深有启发、卓有成效的思考。其中他对当代儒学探讨最深切最有影响力的三个问题，分别是“普遍和谐观念”、“内在超越精神”和“内圣外王之道”。除了学术根基领域的探讨，他还善于将传统智慧与社会现实问题结合起来思考。

1990年代初期，美国思想家亨廷顿首次提出“文明的冲突论”，轰动全球。其《文明的冲突与世界秩序的重建》一书译介到中国后，迅速成为一个热门的话题。与此相应，汤一介开始思考“文明的冲突”的对应面：文明的和谐共存。他认为如果文明不能共存，世界将会混乱、人类彼此争夺。而他在读韦伯的《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之后，深感在中国没有建立起一个当代资本家的精神家园，因此思考能否根据儒家伦理，来建设中国的现代企业家的精神，于是在“儒家伦理与现代企业家精神”领域，他的思考也较为深入。首席专家兼总编纂晚年倾力编“儒藏”

熟悉中国学术史及文献史的人都知道，在构成中华文明传统的儒、释、道三大家之中，佛、道都有自己的经典文献总集（佛家有《佛藏》、道家有《道藏》），唯独儒家没有一个文献典籍之精华及大全的《儒藏》。到了当代，集中精干学人，系统深入地研究儒家思想的方方面面，把儒家经典及其在各个时期的注疏，把历代儒家学者的著述，把体现儒家思想文化的各种文献，编辑成一部儒家思想文化的大文库《儒藏》，成为一些有识之士的强烈愿望。汤一介先生即是其中之一。2002年，汤一介提出编纂《儒藏》的建议。

2004年初，由汤任组长的《儒藏》编纂工作小组正式启动工作。当时已经76岁的汤一介先生，成了这个国内最大的儒学古籍文献整理工程的首席专家兼总编纂。

经过十多年的努力，2014年6月27日，由汤一介主持编纂的《儒藏》工程的第一批成果：“精华编”100册（共6000余万字），由北京大学出版社正式公开出版。作为《儒藏》总编纂、首席专家的87岁高龄汤一介，身带重病，仍然坚持出席仪式。他在现场说道：“只要我活着一天，我就愿意为这个工程尽力。不编完《儒藏》全本，就代表这个工程没有最后完成。”令人动容。

作为国内规模空前的儒学典籍整理工程，《儒藏》工程分为“精华编”和“全本”两步进行。“精华编”收录中国历史上具有代表性的儒学文献——包括传世文献和出土文献500余种，同时收录韩、日、越三国历史上以汉文撰写的重要儒学文献150余种，共计339册，约2.3亿字，计划于2017年完成。“全本”将进一步收录中国历史上重要的儒学文献3000余种，约10亿字，计划于2025年完成，规模将超过《四库全书》。

山东大学儒学高等研究院的郑杰文教授，是担任《儒藏》经部诗类部分的三位分卷主编之一，他与汤一介有过多次工作交流、探讨。9月10日，在汤去世第二天，郑杰文透露，为了《儒藏》的编纂工作，汤先生除了在学术研究领域里领头，学术外围的事情汤先生也要操劳，“比如他会多次写信给一些单位，请求项目经费支援。作为一介书生，做这些事情，都是很费心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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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园回忆

（推荐阅读书目：《同行在未名湖畔的两只小鸟》《燕南园往事》）北大“学术双壁 ”夫妻情深相伴一生

汤一介思考儒学与当代文明与社会，执掌《儒藏》编修，传承中国学脉，功不可没。妻子乐黛云的学术成就也不遑多让。乐黛云1931年出生在贵阳，1948年考入北京大学，后留校任教。身为北京大学中文系现代文学与比较文学教授，跨文化研究中心主任，乐黛云在比较文学研究领域，是公认的中国比较文学的拓荒者。著名学者季羡林，曾经在乐黛云一本散文集的《序》中肯定她在国内比较文学研究领域内的开拓之功，“她在研究中国现代文学的基础上拓宽了自己的研究范围。开阔了自己的眼光，为中国比较文学这一门既旧又新的学科的重建或者新建贡献了自己的力量。最近几年来，由于许多学者的共同的努力，它已进入显学的领域。在这里，黛云实在是功不可没。”

从两人多次接受媒体采访亲口透露信息，乐黛云和汤一介两人相伴一生，感情深厚。在特殊年代，两人始终做到相互信任、关怀、扶持。在治学上，志同道合；性格上，形成互补。随笔集《北大回忆》作者、电影《青春祭》原著小说作者、北京大学中文系78级学生张曼菱，在北大求学期间，作为鼎鼎大名的“北大才女”，她与很多北大教授来往甚多，成为很多大学者的忘年交。其中就包括著名学者季羡林、汤一介、乐黛云等。

在汤一介逝世消息传来后，华西都市报记者也联系到张曼菱。“乐黛云老师是我们中文系的老师，我跟她关系很好。她先生汤一介先生的哲学课，我也经常去蹭课听，受益良多。在生活中，两位学者表现出来的互相恩爱，更是佳话。汤先生虽然只是一介书生，但他对妻子表现出来细腻、体贴、温文尔雅的大丈夫之爱，让人感到人间真情的美好。”大学者的简朴风范讲道理不用专业词汇

虽然是学术成就很大的大学者，但阅读其随笔，显得返璞归真，文笔质朴。张曼菱就特别提到，“像汤一介、任继愈这样的哲学教授，学问都可算是玄学了。但他们讲道理，其实都爱讲大白话。不像现在学术领域的一些学者，动不动就爱套用一些时髦的概念，掉书袋吓唬人。他们是真正的大智若愚。他们讲道理，可以从来不带一个哲学专业词，用的都是普通的常见的词，但是让你听完以后，感觉像听了一个寓言，意义自己去品味吧。我想，这种返璞归真的老庄风范，表现出真正的哲人智慧。”

作为理论精深的学者，两人还共同合出一本随笔集，取名《同行在未名湖畔的两只小鸟》，寓意在生活和学术的天空比翼齐飞，浪漫雅致，成为佳话。该书所收录文章，包括《我的童年》、《到云南与父亲团聚》、《我的子孙成了美国人》、《蓝色的天堂》、《大洋彼岸》等文章，读来生趣盎然，让读者感受到学者夫妇生活琴瑟和谐、精神世界丰美的美好状态。比如，在北京大学燕园，人们曾经常常看到，黄昏时分，这两位老人绕着未名湖漫步同行。

即将于今年10月份由江苏文艺出版社出版的散文集《燕南园往事》，也被称为是汤一介先生生前最后一部非学术作品。这本散文集也是汤一介、乐黛云夫妇，以及他们的一双儿女一起合著的家庭回忆录。汤家自1952年搬入燕南园58号以来，经历了半个多世纪的风风雨雨和种种耐人寻味的往事。

在这本家庭回忆录里，汤一介回忆了青年时期随父亲汤用彤读书、治学，回忆了母亲张敬平相夫教子、在战争年代守护家庭，回忆了与冯友兰、季羡林等北大学者相交的事迹。乐黛云则回忆了公公汤用彤的治学谨严、宽容温厚和时代特殊时期的处变不惊，回忆了与王瑶、马寅初、朱家玉、裴家麟等北大师友同窗的交往岁月，时代风浪中儿女求学之路的噩梦。如今已在国外成为工程师的汤家一双儿女，也回忆了幼年时期在燕南园的幸福时光和遭遇特殊时期经历的大起大落。

华西都市报记者 张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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