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动物园》：大力出奇迹

□ 王文珏

对于韩国喜剧来说，两条搞笑路线泾渭分明：癫狂恶搞的大笑，平民喜剧的轻笑。对后者来说，它凝视生活掺在饭里的沙子，那些硌牙甚至崩牙的部分令人沮丧，而人们也早已学会用一阵笑来解嘲。这里面可能有穷人的悲伤，也可能有小职员的辛酸，在近乎天真的执拗和笨拙的故作轻松中，显现着偏暖的黑色幽默。

《秘密动物园》是今年韩国喜剧的翘楚，改编自同名韩国漫画。实际上，一个古老的英国段子似乎才是灵感源泉——大萧条时哲学系毕业生工作难觅，只能穿上猩猩皮在动物园扮猩猩打工。某日荡秋千过了头掉进虎山，魂飞魄散间，老虎温柔地走过来跟他说，别怕，我也哲学系的。

人扮动物，山穷水尽时竟能出奇制胜——故事主人公、末流律师泰秀也是这么想的。毕业后混得不如意，进入顶流大企业却发现自己始终被“试用”，为讨好上司他尽心竭力，到头来仍被塞了烫手山芋——公司代理下一家破产动物园，他被踢去“盘活”。

萧条的园子里动物几已卖光，剩下的老弱病残也招揽不来门票。为了生存，他灵感爆发，率领一干饲养员、兽医买毛皮扮动物，狮子、猩猩、北极熊、树懒……闷在不透气的皮囊里任人观瞻。在“人们不会怀疑动物园里有假动物”信念的鼓舞下，小职员们团结奋斗，在荒诞中拼尽全力。

大企业文化是日韩的标志性特色之一。这种巨型结构吞噬着作为人的存在，但也催生许多喜剧，在反叛的视角上加诸嘲讽。日本流行语汇“社畜”，实际上也说出了韩国大企业文化的畸形之处：成年人在集成流水线上被最大程度制式化、刻度化，营营役役，随时被按需改造、按需删除。无论是行将离去的前任老园长，还是一个个身无长物的兽医、饲养员、清洁工，都是随时会被四舍五入的人。对巨型企业来说，一家凋零的动物园什么也不是，但对这些小人物来说，动物园是他们毕生的心血事业，是安身立命，情之所依。

人的温暖、奋斗的意义，始终与大企业文化的僵冷、制式，形成强烈对比。这类平民喜剧始终证明，当高层溃不成军、任务艰难到荒谬时，往往是那些最不起眼的人，用最不可能的方式，捡起最后的稻草，撑起最后的椽子。

影片的笑，在大力出奇迹里，也在失落的辛酸里。弱者用执拗又荒诞的方式努力着，彼此越来越浓厚的亲情、奋斗的情义温暖四溢。而高层动动手指，艰难赢来的一切就又被归零。动物园的命运就像这些小人物的命运，被随时弃局。实干的理想主义者和伪善的机会主义者不停过招，趣味和苦味，搞笑和温情，在各自的浪花里涌动。最终，小民身上的坚守，成为故事里最有热度的部分，而当潮水退却，固执的礁石便是生活硬核的欢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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