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倩
老东门市场停业关门那天,我心里有个地方瞬间塌了一小块儿,上学时我和小伙伴去买书皮的地方没有了,不禁几分怅惘。每年9月份开学,似乎比春节后的开学要忙乱一些,不仅是源自暑假比寒假时间长,最重要的是要横跨两个季节,在我们还没缓过神儿来的时候,秋天的前奏曲已经响起,所以,这个节点上开学,需要一个仪式,来缓冲踉踉跄跄的我们,包书皮就是老少咸宜又乐此不疲的全家功课。
一年级刚报到那天,我从学校领回崭新的课本,那感觉不亚于买回心爱的芭比娃娃。可是父母犯了难,谁会包书皮呢?刚上学老师的话就是“圣旨”,哪个当父母的也不愿让孩子矮人一截。还是母亲有办法,一天晚饭后,她带着我,拎着一兜水果,我背着书包,去学校单身公寓找李伟阿姨,请她帮忙给我包书皮,她很痛快地答应了,“小事一桩,我有挂历纸,包好我给你送去。”开始我还有些担心,可担心都是多余的,第三天她就包好了,从袋子里一本一本拿出来,我的心怦怦直跳,是怎样的剪、折、叠、压,让这些书穿上了得体的新“衣服”?不仅有平面的书皮,还有带四个角的凸型书皮,我喜出望外,几乎蹦起来,马尾辫一甩一甩的,对她说“谢谢”。如果课本会说话,想必也会对李伟阿姨赞叹不已吧。
包上书皮是第一步,写姓名、班级也很重要,这个活儿留给父亲。在朋友里,父亲的硬笔书法数一数二,姑父曾说过,“你爸爸的字,能完胜那些书法家!”只见父亲从上衣口袋里掏出金星钢笔,取过一本书,粗略翻阅,再执笔书写,他写一本,我接一本,他会根据科目不同选择横排或竖排,写完后他对我叮嘱几句,“要爱惜书本,认真听课,好好写字。”父亲的叮嘱,也是一种家风吧,使我从小养成了敬惜字纸的习惯,而他刚劲有力的墨迹,氤氲出对我新学期的希望。
此后,每当开学之前,李伟阿姨都会主动跟我说,包书皮的活儿给她留着。二年级以后,手工课上老师教过怎样包书皮,我很快就“出徒”,从那以后,就不再麻烦李伟阿姨。临近开学,母亲会从单位给我找来一些牛皮纸,领回课本回到家,我就迫不及待操刀,不用任何人帮助。四年级的时候,我有些迷恋上了这种手工劳动,语文、数学的作业本也给包上皮,好像整个人都变得神清气爽,写起作业来也多了些自信。有几个同学经常抄我作业,他们说,“老师抱着一大摞作业本进教室,我第一眼就瞅见你的本子,包了书皮好认。”
升入高年级后,书皮告别了“黑白灰”时代,各种图案的塑料书皮成为潮流,开学前那个周末,我和大院里的同学相约去西市场或老东门市场买书皮,与其说是买书皮不如说是逛市场,琳琅满目看花了眼,在“你喜欢哪个、我喜欢哪个”的对比中寻求共识;有些时候,逛完老东门,又去西市场,竟一点不觉得累,比起收获的那几张心仪的书皮来说,与久未谋面的同学一起畅聊吃喝更惬意,这也是开学前的狂欢。
升入中学,市场上卖的书皮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你买不到,纸书皮、香味书皮、韩国书皮、书膜、书套应有尽有,我最喜欢韩国书皮,但是买的书皮不如自己包的书皮耐用,学期过半就要再包第二次,母亲嗔怪“你这是吃书皮”。包好书皮后,请父亲写姓名,还是那张老式桌子,他眯起眼睛,一笔一画,一气呵成。灯火映照下,我瞥见了父亲有了很多根白发。单位破产后,他在外打工供我读书,忙起来一个多月都回不来一趟,其中的辛劳与汗水,都被雕刻在额头一层一层加深的皱纹里,当时我却视若无睹,只是开学后捧着课本新鲜几天,转而忘记。
至今,上学时的很多课本我还留着,包括后来因病休学那一学期的课本,都整整齐齐地包有书皮,孤独地躺在橱子里。在一个快餐化、信息化的时代,我越来越觉得,手工包书皮不仅是一种精神仪式,也是自我确认和自我完成。是的,我留恋与感念的是包书皮这件事所附着的朴素情感,以及求学路上的美好陪伴与鼓励,陪伴我迎接新的开始,走过学生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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