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工装裤 □特约撰稿 谢曜尧

就如同当年50后、60后们看不惯70后标新立异的喇叭裤、蝙蝠衫、手提音箱霹雳舞一样，而今已成社会主流的70后、80后们又开始以主流的目光审视90后、00后们了。我们那一拨人受的教育还比较传统，对服装鞋帽的认识主要是遮体、御寒。韩国范儿的板鞋瘦腿裤，大冬天的还要露一截脚脖子的审美搭配，心理和生理上都有点受不了。我们在服装的审美上偏方正、传统一些，就像那些年天天穿的工装裤，方正的裤管，笔直的裤缝。

说是工装裤，其实那就是个统称，不比而今的工装裤，要细分到通勤装休闲大类里面，我们那会的工装裤，若要细分的话，可能会细到你家大人是什么职业，或者说你家住哪个单位家属院。老东区工业发达，国有大厂扎堆，赶放学的点儿你站解放路马路牙子上细瞅瞅，一水儿瓦灰色的，那是铅笔厂出来的；一水儿天蓝色，那这帮子准是毛纺厂的；灰不溜秋带点褐色的，那是拖附厂子弟；若是穿着肥肥大大的橄榄绿，那这小子的父兄要么是舟桥部队，要么是雷达团的，准没跑儿；若穿的裤子肥得跟个面口袋似的，连个直溜溜的裤缝都没有的话，用当时的说法，这家大人一准儿是干三产服务的，卖鱼卖肉卖水果，生意忙，照顾不了孩子。

人都有年少轻狂的岁月，赶我们轻狂那会儿，物质生活贫乏了些，人和人之间穿着的差距不大，能玩出的花样也不多，但十四五岁的半大小子们已经有了初步的审美观念和爱美之心，物质的贫乏，挡不住我们对美的追求。裤缝一定要熨得笔直，那会还没有挂烫机的说法，都是熨斗，家境好一点的有电熨斗，熨之前“噗嗤”一声先喷一口水，滚烫的熨斗才能借着水汽的浸润镇住那些无所不在的皱纹；裤脚那由于经年累月的摩擦会起毛跑线，不急，要用剪刀仔细修平，些微的线头再用打火机稍稍燎一下，用手一撸，跟新的一样；大腿面上长期跟桌肚刮擦，容易起球，开始是用小剪刀挑着剪，跟挑青春痘似的，总挑不干净。后来似乎出了一种专用的剪毛器，剃头推子似的，很是好用；最烦人的是屁股蛋子那块，穿久了容易板结发亮，怎么洗都还是亮闪闪的两片，后来经高人指点，洗之前加点醋泡泡，好像效果也不错。

笔挺的工装裤、红底白面儿的回力鞋、隐条纹白衬衫，再扎上根暗扣的人造革腰带，腰带头子上最好是港台街卖的那种闪闪亮的“LV”、“Playboy”、“CK”的式样，尽管当时大多数学生还不知道那几个英文字母代表什么意思，但也能隐约感到那是一种与众不同的炫酷资本。凑齐这一身行头，是很可以沿着解放路到火车站、天桥那边去逛几圈的，满足一下街边少年郎小小的自尊心和自信心。

而今物质生活极大丰富，再也不是那个看一眼你穿什么裤子就大概猜得出你的家庭、出身、住所的贫乏年代；当年轻狂的我们也早已为人夫、为人父，裤子旧了、跑线了、起球了，简单，再买新的嘛！谁也不会再下那个劳什子功夫去为一条裤子修修补补。岁月可以带走很多东西，但有些东西也许伴随我们太久，已在潜移默化中内化为我们人生的一部分，比如笔挺、方正的工装裤，比如我们现在行走江湖时笔挺的身影和方正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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