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北的幸福日子（中）

妻子王凤仙留在身边反正也没有什么大用，干脆让李大北打发到黄树岭去给大女儿带外孙去了，好在王凤仙也乐意，屁颠屁颠地去了，家里就留下二女儿李兰和李大北两个人。晚上吃饭前李大北照例要喝两杯酒解解乏。李兰烧好晚饭喊爸吃饭的时候，酒杯和筷子已经摆好在桌上了。李大北拿着酒瓶倒酒的时候，故意看了看挂在碗橱边上的挂历说，过几天就是采茶的日子了，不知道今年的春茶价格怎么样，比去年要不要好？李大北一面说话，一面注意观察李兰的脸色。见李兰没反应，就说，那个吊儿郞当的茶老板，今年总还会来吧？

估计会来吧，人家做茶叶生意，不来吃什么？李兰边说边夹了点菜坐到电视机面前边吃边看电视剧去了，电视里正放着一部韩国的爱情连续剧，电视里的主人公倒是爱得死去活来的。李大北也希望电视剧能对李兰有所启发，早日招个如意郎君，让他李大北了却心头的一桩心事。

茶老板好像还没有成家，李兰。李大北喝了一口酒，夹了点菜正准备放到嘴里，听到李兰将眼睛从电视屏幕上移开，然后对李大北说，人家成不成家跟你有什么关系？李大北将菜放进嘴里，嚼了嚼，故作高深地说，跟我当然没有什么关系了，但跟有些人还是有关系的？李兰从电视机前站起身，来到李大北的旁边挟菜，然后说，爸，你别有酒有菜都堵不上嘴，今年茶老板再来，你也没有必要再叫他吃住在我家里，给他陪吃陪喝陪笑脸，不就是给你茶叶价格比其他人高一点吗？可你倒贴他的酒和烟还有感情，远远超过茶叶价格。

李大北想，傻女儿，你了解爸的一片苦心吗？心里这样想，说出口的话却是：你这样算账就不对了，李兰，做事情要从长远打算，不能眼光只看到鼻尖那么一点。

可他到现在还欠你茶叶款上万元呢？李兰不依不饶地说。

人家也是没有办法嘛，你天天看电视，电视里不是讲外国在闹经济危机吗？或许茶老板也正闹危机呢。要是有钱的话，谁还喜欢欠债。李兰，要是你喜欢平白无故地欠人家债吗？

李兰说，我又不做生意，欠人家债干什么，笑话。

就是嘛，李大北说，我们木竹山要不是来这个吊儿郞当的茶老板，每年的几万斤茶叶往哪里卖，还不都放在山上又当不得柴火烧。

可我听说他跟别人家的茶叶款都结清了，独独欠下我家的，还不是因为你人老实，又好说话。

不会吧？李大北问李兰，又像是在问自己：别人家都结清了?你听谁说的？

够不，你去问问人家就知道了，李兰说。

李大北的眉头就皱起来，心想还有这样的事，便不再说话，闷头喝起酒来，喝过了酒又接着抽烟，搞得家里烟雾腾腾的。

那天中午，李大北正背着茶篓准备到对山去采茶，碰见山外那个吊儿郞当的茶老板进山收茶叶来了，而且远远地就跟李大北打招呼：李叔，摘了多少茶叶了？你的茶叶今年依然好价格，我全要了。

李大北忽然想起要问问茶叶款的事，又想举手不打笑脸人，人家一腔热情来收茶叶，不要因了自己的茶叶款而扫了人家的兴，于是说：茶老板，又来了，今年还住我家不？李大北本来也是随口问问，自从李兰说茶老板别人家的茶叶款都付清了，唯独欠下他们家上万元，他对茶老板的态度就变了。但这种变是内心里的，表面的戏还得跟以前一样的演下去。没想到茶老板说了，就住你家，我哪里也不去。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还有什么话说呢？山里人，天生的待人真诚，不像山外人，讲一套，做又是一套。茶老板却好像是皇帝对宠幸的妃子似的，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味道，这让李大北感到不是滋味，可为了那上万元的茶叶款，为了女儿李兰的婚事，李大北只好再做一回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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