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网秦创始人林宇：“拘禁案案情复杂 涉及几十个嫌疑人”

网秦创始人林宇被拘禁一案依旧疑团重重之时，林宇和凌动智行现任董事长史文勇的矛盾也逐渐公开化。

网秦公司全名北京网秦天下科技有限公司，创立于2005年，2011年登陆纽交所，是中国最早成功登陆美国纽交所的移动互联网企业之一。

9月10日下午，网秦创始人林宇在微信朋友圈发文称，网秦（凌动智行）董事长史文勇涉嫌将其非法拘禁13个月，自己“受到非人折磨、九死一生”，并晒出了一张北京警方的立案告知书照片。

同时，一则名为《创始人林宇回归网秦及网秦（凌动智行）董事会和管理层调整》的“公告”在网络平台上传播，林宇在多个平台对该“公告”进行了转发。上述“公告”中，对网秦（凌动智行）的董事会和管理层人员做出了一系列调整和任免，其中包括免除史文勇网秦董事长、董事、COO等所有职务，由郭凌云担任董事长。免除许泽民董事、CEO职务，由网秦创始人林宇接任CEO，并担任Co-Chairman（联席董事长）。

不过这则“公告”没有出现在网秦（凌动智行）的官方发布渠道上。

9月10日，凌动智行在其官方微博账户上发布声明称：“今日，有媒体发布凌动智行（前网秦）的不实消息，该消息称原创始人林宇回归网秦及网秦（凌动智行）董事会和管理层调整。网秦前创始人林宇已于2014年12月11日因个人原因离任，目前公司董事会管理层均未有任何调整。”当天稍晚，凌动智行通过官方渠道发布了公司公告，公布了独立法务机构Loeb＆Loeb对公司所受质疑的调查结果及宣布董事会变更。

双方的公告之争只是矛盾公开化的开始，随后，林宇在公开社交平台上发帖称，他已经回到了网秦办公室。

9月11日上午，林宇发微博喊话史文勇称，“我现正在网秦办公室，担任联席董事长和CEO，你在哪呢？虽然你已被董事会和公司免职，我还是希望你能回国，回北京，回网秦办公室，当面对质？真假不就明白了吗？ ”

9月11日下午，史文勇在微博发文称，林宇是在上周末提前知道公司调查结果和公司决定后，铤而走险发动对上市公司的疯狂攻击：“1.开了个假董事会；2.发布假新闻，扰乱视听；3.带几十个黑西服大汉到公司拉条幅堵门，妄图强行接管公司；4.毫无底线地编造无中生有的谎言，通过媒体继续造谣诬陷我。这一切都是恩将仇报。为了一己私利不惜把上市公司砸烂的疯狂手法，已经远远超出法律和道德的底线。”

澎湃新闻记者9月11日在网秦位于北京的办公室看到，公司门口有几名保安把守。凌动智行发言人当天向澎湃新闻记者表示，史文勇正在香港出差，出发和归来时间都不知道。该发言人还称，林宇9月10日带着一批保安强行闯进来，强占了一个会议室，扰乱了公司正常工作，现在公司恢复正常了。目前公司还是史文勇在控制。

9月11日晚，澎湃新闻记者电话采访了林宇，就其所受的争议进行询问，试图展现事件全貌。以下是林宇的陈述（略经编辑）。

“拘禁案案情复杂，涉及几十个嫌疑人，辗转几个城市”

澎湃新闻：你去年12月份就被警方解救了，为什么今年8月份警方才立案？

林宇：其实是这样，了解一点警方办案程序，大家就不会有这个疑问。第一个，我被监禁13个月，在那种非人待遇的情况下，整个身心感觉真的就是彻底摧毁。我的体重下降了超过三分之一，所以需要一段时间稍微修复。这需要有几个月时间，好好地回忆当时13个多月中的细节和线索证据。当然我们从一个普通人视角，看到的线索证据，和警方它需要破案的线索和证据不完全一致，所以中间有几个月是需要跟警方仔细地去沟通整个案情。

2017年12月，林宇脱离拘禁后第二天照片。受访者提供。

因为绑匪的雇佣方是花了三五千万，雇的专业的团队来做这个事情，所以他们整个计划是很周密详尽的。也正因为如此，所以北京警方解救我花了一年多时间，这样的一个案件涉及几十个嫌疑人，整个案情的分析梳理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就是需要花几月时间仔细去整理线索和证据。同时警方尤其是在北京市公安局，绑架案都是大案要案。这么多年来，北京市公安局正式立案的案件都是百分之百破案率的，所以他们在立案的时候都是非常慎重，要花几个月时间去详细地核实案情。这是为什么从我回来之后休养一段，跟警方把整个线索案情理清、到他们核实案情，另外这个立案本身、内部它也是有流程的，这个才导致这样一个时间，我认为是可以理解的。当然我们也都希望公安部门将来能做得更好，效率更高，这个肯定是我们的期望，但我要说，其实如果对大案要案处理过程有所了解，就不会有这样一句话。这个和比如说我家门口有人扰民，我报了110，110马上就来了，那种根本就不需要破案。但涉及到一个这么精心设计的绑架案，这样的一个复杂案情，都可以写本小说，拍个大片了，这绝对不是说一两天短期就可以，它一定是要有切实的作用和线索。

澎湃新闻：警方调查了多长时间最终才立案的？

林宇：我被解救回来第二天就去警方报案。但因为整个案情涉及嫌疑人很多。所以这是一个大案要案。对于这样的案件的立案，警方也会非常的慎重。但是好消息是北京市的绑架案只要一旦立案了，破案率百分之百。所以我想真相应该不久会清楚。

澎湃新闻：你了解自己当时被非法拘禁的地点是在哪吗？

林宇：几个城市。

澎湃新闻：是哪几个城市？

林宇：具体的我就不提了，这个案情不像大家想的那么简单。

澎湃新闻：你最初是怎么知道匪徒是要价三五千万的？

林宇：这是匪徒在这个沟通过程中我听到了。雇佣方花了三五千万，请了这样一个团伙来做这个这件事情。你想三五千万那能请非常专业的团队，可以精心设计，肯定是不会有太多的线索的。

澎湃新闻：为什么怀疑是史文勇涉嫌绑架了你？

林宇：我觉得最终的判决都是要由警方和法院做出，我们今天不管认为概率多高，从严谨上说，我们都只能说是涉嫌怀疑，这我首先要声明。但是我要说的，北京市公安局立案之前，那肯定是有确切的证据和线索的。

“我太太和我是上市公司的控股大股东”

澎湃新闻：你今天也发帖说到就是自己已经在北京办公室办公，那你的办公地点是在哪呢？

林宇：就在网秦的办公室，雍和航星园。我早上去了办公室，然后因为今天找我采访的媒体太多了，所以我约他们在航星园那个咖啡厅。记者来的挺多，我就一直没分开身。所以上午我去了办公室，之后就一直在那个咖啡厅接受媒体采访。

澎湃新闻记者：现在是谁在掌控网秦的董事会？

林宇：我太太是公司的董事长，我是联席董事长。我们是上市公司的控股大股东，我们是可以更换任何一个董事的。所以你要说谁控制，那就是上市公司控股层面上，我们掌控董事会。因为每一个董事都是由上市公司董事会来决定的，任何一个公司最终的决策权都是由控股大股东来完成。股东觉得董事履职，那你可以继续干，我是公司股东觉得董事不履职，2/3股东会股东就可以任免董事，可以任命一个董事，也可以免除一个董事。

澎湃新闻记者：但是凌动智行那边说，你这边只通知了五个董事，只到了两个董事，这是不符合程序的。

林宇：第一个，他们完全在混淆视听，上市公司的章程说得很清楚，一个董事召开会议，三个董事参会，就是个合法的董事会。所以我们做的任何事情都是合理合法的。

第二个，上市公司控股大股东是可以任免董事，就前期我跟我太太已经把整个董事会开了，重新换一遍。就是这样，所以说这个我要回公司，从严格意义上来说，我不需要跟史文勇商量。我反正把这些董事开了就得了，重新换一批董事，不就解决问题了吗？我们不用跟他商量。一个公司绝对不会由管理层能控制的，这会符合企业法的精神吗？永远是大股东是这个公司的主人，最终的决策权都是由控股大股东来做的。管理层是阶段性的运营人，大家对你的业绩满意，你就继续干，对你的业绩不满意，那你就离开，这是全球的通行规则。

澎湃新闻记者：你和你太太现在是一共有多少的股份和多少的投票权呢？

林宇：以前因为RPL Holding，我们大概有上市公司百分之十几吧，11%、12%。换成投票权，因为我们是B类股票，B类股票一票有十票投票权，所以投票权应该是54%左右。小的变化我就不算了，大致是这样。所以我们一家股东每年在香港开的股东会没有其他股东去。为什么？因为对于一个上市公司，你有5%的股权已经非常大，但是5%股权的股东来参会有什么用呢，我们一家就有50%多投票权，来一个5%股权股东，能影响的因素10%都不到，他就不会来。我们一家就50%多投票权，再加一个5%股权的股东，我们很容易超出三分之二，所以其他股东都不会来投票，最终结果其实我们一个股东就可以。2014年林宇和史文勇照片，左为林宇，右为史文勇。受访者提供。

澎湃新闻记者：但史文勇的回应中说你其实没有公司54%投票权，因为在RPL公司内部，你太太郭凌云、史文勇和周旭三个人是一致行动人，是不能单方面行动的。

林宇：这个绝对不是，史文勇他已经跑路了，他还会说实话吗。他已经被证明说了无数谎言。2018年的5月16日，上市公司已经公告了，包括史文勇本人都承认了，他在2016年3月就挪用上市公司5.12亿现金质押贷款，作为其个人购买飞流22%股权的50%预付款，一半的预付款，他隐瞒了整个公司董事会、股东，隐瞒了两年多。这个是一个大话王，他还会说实话吗？所以我说了RPL我们是52%的股东，10%股东是绝对控制，不需要其他两个股东投票，那两个股东没有发言权的。

上市公司超过51%股权就做决策了。而且我跟我太太是那个公司唯一的董事，所以我们是绝对控制这个公司的，不需要跟他们商量，这些都是史文勇的托词，他现在已经出境都快一个月了，他现在无非是找各种理由，还在为他之前的谎言在试图圆谎，无非是希望通过这种拖延时间能让他继续能转移更多的现金和资产而已。

另外还要补充一句，他们说什么China AI交易，那是明显违反上市公司章程的。为什么呢？因为上市公司章程说得非常清楚，只有创始人才能拥有B类股票就超级投票权的股票。这是最早谷歌创立的，之后中国的上市公司都是这种机制，百度，京东，阿里巴巴，网秦全都是一样的这个结构。就是作为创始人来说，他不想放弃控股大股东是不变的。因为一套投票权只能发给创始人，章程上写得很清楚，发给了任何第三方机构立即自动转成普通股。

澎湃新闻记者：公司的公开信息中，公司的核心成员和大股东的名单里都没有你的名字。这个是因为什么呢？

林宇：2015年我把我的股权转给我太太，但是这个对于我们家庭的权益没有任何影响，因为股权在我名下，法律上有一半就是我太太的，这在美国中国都一样。就像刘强东他的股票有一半就属于她太太，法律上就这么规定的。所以这种改变对于家庭没有任何影响，这个跟上市公司没任何影响。这只是我们家庭内部，为了一些资产安排的考虑，这跟着史文勇有什么关系，就是我们的家事，跟上市公司也没关系。只要我们不放弃说我们想退休等等，我们永远是这个公司控股大股东，谁也改变不了。

澎湃新闻记者：你们现在有没有控制住上市公司的财务和公章呢？

林宇：你说的这个问题太细节了，我觉得其实大家不用那么在意这些细节，原因是什么？我自己从零开始做公司，高点这个公司市值一百多亿，两三千名员工，我想这个公司经过那么多风风雨雨，怎么去做交接，我觉得这个大家可以相信我的能力，现在这个管理团队，公司那么多现金和资产，他肯定是不愿意简单放弃这些权益的，所以他肯定在过程中他也会专门拉拢一些公司的管理层也好、同事也好，继续为他们传播谎言，继续争取时间，转移更多的现金和资产，这个都是正常，在任何一个公司，你要让高管离职，他肯定是有情绪的，他也通过这种所谓的情绪给你再提一些要求，这都很正常，但是你想一个公司最终不都是由大股东来决定的嘛，管理层只是公司的运营、只是代管人，永远大股东才是真正公司的组织者。所以我说一个董事会的决议，有两三千人的公司也很正常，出了决议到最终落地要会要一点时间，但这个时间也不会很长，所以这个我觉得大家这个不用担心，公司会平滑交接的。

“至少16起伪造我的签字”

澎湃新闻记者：先前你也说过，你和史文勇是高中同学，那你们认识多久了？

林宇：我不仅跟他是高中同学，我跟他太太也是高中同学，27年。所以现在大家可以理解，很多原因。他说的很多言论都是非常荒谬。2014年史文勇纠结一小撮利益团体，那几个管理层，背叛我，他们当时就已经做好了要侵吞掏空上市公司的准备。这一小撮人用三种方式掏空上市公司。第一种，质押上市公司的现金，用于个人用途。第二种，低价出售上市公司的优质资产，比如飞流就是。第三种，用上市公司现金来做，高价收购自己投资的公司。当然还有其他方式我就不提了。就通过这种方式掏空上市公司，这是为什么网秦从我离开的时候股价大概8美元，一直走低到现在不到1美元，甚至最低0.5美元。我们整个上市公司市值蒸发了90%以上，我不是唯股价论，但是股价就是全球投资者给他们三个人打的成绩单，那就叫极差。

作为公司控股大股东，我们为什么还要让他再来管理这个东西？没有任何理由，他管理公司没有任何合法性。而且光“516公告”证实他挪用公司5.12亿现金这一件事，这就是重大经济犯罪，在美国中国都一样，中国只要超过一个亿的现金挪用，那就是直接判刑。他就不可能在任何一家上市公司在继续担任董事长，因为他已经有重大违法记录。证券法就是这么规定，包括网秦的章程也是这么规定。所以我们那天董事会做这个决议是完全合理合法，因为史文勇已经被证明有重大违法行为。本来章程规定，只要你任何一个董事有重大违法行为，就立即除去董事资格。 现在他们已经知道事情败露，其中有一个都已经跑出国都快一个月了，然后还在继续利用一些不太真正了解真相的员工，或者是被他们拉拢的一些员工，还在继续的向媒体传递谎言，继续说谎，还希望能把之前的这些圆过去。

澎湃新闻记者：你觉得他们是一个利益集团？

林宇：是利益集团。整个飞流交易，那就是史文勇跟许泽民两个人共同完成的。而陈亦工是整个的法务负责人，所有的这个贷款协议，那是一定经过他审核的，但是他向董事会欺瞒所有的信息两年多，这就是个利益集团。这也是为什么说董事会必须果敢地做决策，实际上5月16日当天就该作决策了。最近公司有三个董事辞职，原因就是因为这三个董事并没有很好地履行他们作为独立董事的职责，他们早在5月16日就应该放弃他，因为他已经被证明重大违法行为。他能挪走公司五个亿，他就能挪走公司10个亿15个亿，这样的人，上市公司所有的股东能放心把钱交给他们管吗？

史文勇挪用上市公司现金质押了飞流22%股权的一半，另一半钱史文勇已经拖欠上市公司两年多了也没付。所以他拿走大概22%的股权，大约一分钱都没花。一半的钱来自于上市公司质押，另一半还没付呢，一分钱没花上市公司这部分股权已经让他做了。这就是侵占上市公司资产实质。

澎湃新闻记者：你和这个利益集团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和的？

林宇：其实不存在不和，从他们把我辞职之后，他们伪造我的签字让我辞职。已经确证了史文勇指使徐英，就是他太太的姐姐、董事会秘书，在我的辞职信上加盖我的签字章，而且不是一起，已经确证大概有16起，至少16起伪造我的签字，把网秦、飞流以及旗下各种子公司的股东董事长法人变更称他们的人，或者转走。

在2016年的1月15日伪造我签字转走飞流78%的股权，这在北京法院今年7月已经开庭了，应该很快会有一审判决吧。

澎湃新闻记者：但是史文勇的说法是，那78%的股权本来就是属于公司的，而不是你个人。

林宇：这是个错误的法律概念。我拥有那78%的股权，只是说我把那78%的股权质押给了网秦公司，这是两个法律概念，我质押了股权，因为股权仍然是我的。那是我的股权，你没有经过我的同意，不能把我的股权转走，我至于我说我把这个股权质押给上市公司，那是另外一个法律概念。所有这些我们都是找过严格的律师去认证的，不会有任何的问题，我拥有这个股权和我把这个股权质押是两件事，绝对不会说因为我把这个股权质押，你就能够没有经过我的同意，把这个股权转走，这个法律关系是绝对不成立的。如果真是像史文勇说的那种情况，那北京法院都不会受理这个案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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