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率真最难求

杨家德

近期重读《世说新语》，再一次领略魏晋风度，感受那个时代的名士气质。

所谓魏晋风度，概由人之真性情所发，其令人称道的特质，首推“率真”二字。

动荡不已的魏晋，是个归真自然的时代———当时的名士崇尚自然，回归自我，去掉人为造作，持守自身质朴的本性。他们虽略显疯狂，但活得很真实，不受世俗约束，不为外物所累，率真任诞而风流自赏。

“才既不长，于荣利又不淡，直以真率少许，便足对人多多许。”这是《世说新语》中简文帝评价王怀祖的一段话，意思是：才能又不突出，对名利又很热心，可是只凭着他那一点真诚直率，就足以抵得上别人很多很多东西。这也说明，即便是在魏晋时期，“率真”之气也不多见，而到后世，则更是难求。

真善美，是人类共同的追求。其中“真”是“善”和“美”的基础和前提———惟其真，才会有善和美。

《世说新语?德行》中有一段记述，大意是：王戎、和峤同时遭大丧，都是以孝著称，二人谁更孝呢？王戎礼数不周，但是哀伤过度、形容憔悴；和峤礼数周到，但是精神和气色并没有受到损害。刘毅评价说，和峤是生孝，王戎是死孝，更应该担心王戎才是。可见，魏晋风度推崇的孝，是真正的发自内心的孝，至情至性的孝；推崇的善，是把道德的灵魂建筑在率真之上，摆脱陈腐礼法的外形。

真正的善良，均出自于真心。儒家注重“善”，这本身并没有错，但如果失去了“真”，“善”就会是那种“假仁假义”式的“伪善”。中国历史上之所以会出现不少“满口仁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的“伪君子”，当今一些落马的官员在位时都是“台上说的是一套，台下做的是另一套”，原因就在于此。

魏晋时期，在文学艺术领域创造出极高的成就，其文学艺术所展现的美，都是真性情的美、质朴自然的美。

《世说新语》记载：谢安在一个雪天和子侄们讨论可用何物比喻飞雪。谢安的侄子谢朗说道“撒盐空中差可拟”，侄女谢道韫则说：“未若柳絮因风起”。谢道韫受到众人的称许，是因这一精妙的比喻，展现了魏晋风度之美———神情散朗，奕奕有林下风，清丽脱俗，毫无脂粉气。

真正的“美”，都是以“真”为基础的。历史上一些优秀的民歌，之所以让人百听不厌，是因为饱含着真情实感；一些优秀的文学作品，之所以动人心弦，是因为反映了社会的真实。反观当下，为数众多的文艺作品中难觅让人感动的精品，是因为大都是脱离现实的凭空编造、没有真情的无病呻吟。

十八世纪法国哲学家狄德罗曾说：“任何东西都敌不过真实。”“率真”可贵，但又难求。在当下浮躁之气、虚假之风极易盛行的社会转型期，为人处事，更须把“真”字放在前头，涵养率真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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