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乃之当我置身查济的时候除了有些意外更多的是震撼它

□ 方乃之

当我置身查济的时候，除了有些意外，更多的是震撼。它不属徽州，但这里的房屋却是清一色的徽派建筑，两叠式居多的马头墙，那马头一律是朝笏式的，不像古徽州的马头以印斗式为主。整个村庄灰砖黑瓦，因势错落，随形布局，更显创意独特。历尽岁月的老屋，留存了诸多斑驳苔痕，残破处显得苍老，古朴中透出恬淡。

查济位于黄山区、青阳、泾县三县交界处，在九华山与黄山之间的狭长走廊上、群山环抱中。查济的卜居始祖是唐朝兼任宣池两州刺史的查文煕，该村始建于唐武德8年，即公元625年。这个村由查村、济阳和富春三个小村组成，因查姓的郡望是山东济阳，取前两个小村的第一个字作为村名，“武陵深处是谁家，隔河两岸共一査”，“门外青山如屋里，东家流水入西邻”，山显霸气，水呈灵光，可见卜居此地的查姓先祖多么极具眼力。村子兴于宋元，盛于明清，鼎盛之时，号称10万人口，明清两朝，七品以上官员达129人，文人雅士不计其数。

查济人引以为自豪的是曾经有三个108，即108座桥，108座寺庙，108座祠堂，这三样都撞上108这个数，可能性并不大，但这三样东西在查济到处可见确是事实。古村经历朝代更迭，阅尽沧桑，如今寺庙难觅踪影，祠堂还剩几座，桥则随处可见。

查济的桥有平桥、拱桥、洞桥，洞桥幽邃，拱桥如月，平桥宽坦。桥面或巨形石板并卧，或雕边石板单挑，有的离水面几尺，有的距水丈余，宽窄不一，长短随形，因势而设，自然而然，及其协调。桥的作用当然是连接两岸，方便往来，但查济如此密集的桥，除了以上功能外，赋予了更多的人文含义，行走观赏之余，更令人深思。众桥各具特色，都有一段值得品味的故事，其中三座桥颇有讲究，让当地人代代相传，津津乐道，回味无穷。村口的财神桥建于明朝中期，两米宽，五米长，面向村外的桥沿上砌了一堵2米高两叠式的马头墙，粉墙上有个性化的“紫气东来”四个大字。左边桥头跨路而建，有木质阁楼，阁楼面村敞门供着财神爷，出村的人都会见到供奉在龛内的财神爷，有意无意地礼敬财神爷求财求安。

想当初，此地冠盖云集，令名显赫，声震江南，在人类历史上留下了重重的一笔。但长毛一把火致千年查济几乎成为一片废墟，历经数十年，总算村脉留存，起死回生，然而，十年文革浩劫,再次让这个民风淳朴、古韵犹存的村落难逃厄运，成了打击的重灾区。沉寂了多年以后，经当地政府和百姓的不懈努力，改革创新与保遗修复双管齐下，查济这个原本敦厚、古朴、殷实古村落，不再是躲在深闺怕人识，而是以另一种独特的风貌，吸引着人们的眼球。

村口面溪雄踞的宝公祠，是查济现存最大的祠堂，气派的五凤楼，讲究的仪门，宽敞的大厅，肃穆的寝楼，雕梁画栋，处处精美，大厅两侧墙上是朱熹手体的“忠孝节义”四个大字，这与一般的徽州祠堂并没有太大区别。它的特别之处在于大门、台阶和寝楼的设计，值得玩赏，令人遐思。大门外没有徽州古祠堂的那种宽长威严的高台阶，体现了当时当地的人们拥有一种平和的心态和与人为善的胸怀。大厅里的柱子，一律是一人难以合抱的银杏木柱，直径超过一米，精雕细刻的白石柱础极其醒目，古建专家说，这种柱础在民间极为少见，堪与故宫的媲美。上到寝厅二层，使人顿觉置身于另一境界。

德公厅屋坐落在许溪南岸扁官巷内，高大宏伟，结构精致。有四柱三层牌坊式门楼，五朵斗拱屋面，略带翘角分三层覆盖门楼，古朴典雅，雄浑大方。背面以镂雕手法雕出二龙戏珠、丹凤朝阳、鱼跃龙门、狮子滚绣球等吉祥图案。门口四柱三层的牌坊建于元代顺帝年间，翘角上的宝剑以及柱础的马蹄形都打上了元代建筑的印记。这座牌坊是元顺帝敕封永德公为“明羲官”而建的，正面“圣旨”和背面“明羲官”均为御书。到了明朝洪武年间，永德公的四个儿子都是封疆大吏，他们为达到纪念其父而又不过于张扬而得罪当朝皇上的目的，将前朝牌坊作门楼，在后面建家祠，称之为德公厅屋。明初建的房子为元代风格，与门楼浑然一体，里面的砖雕、木雕、木柱，都堪称同类之最。这座寄寓深意的房子，虽历经战火和自然灾害，经七个世纪而保存至今，不能不说是个奇迹。如今德公厅屋后进及两边的民居的门都封起来，以作他用了。德公厅的后进被法国一个叫于连的年轻人购得，重建修缮，成了他的居所并在这里娶妻生子，优哉游哉地过起了中国乡村的小日子。前后虽只一墙之隔，却成了另一番天地，真是古中存洋，闹中取静。

明朝的民居原式原样保存下来且一直有人居住的当数翔义堂。翔义堂楼下五开间，从中间进的是厅，照壁后有门通向后院。进大门靠右手上楼，楼上是绣楼，三开间，两壁厢房，中间是宽敞的厅，照壁靠楼道，照壁面对的是檐下通栏敞窗，靠窗有美人靠，坐在这里可以俯瞰后院全景。楼下紧仄，楼上宽敞，低矮简明，楼梯窄陡。楼上楼下挂满字画，古旧家什随意堆放，随便拿起一样东西都有百年历史，房子现住女主人是徽州人，热情好客，有问必答，任人进出观赏。屋老屋贵历尽沧桑，纳人无数，阅人亦无数，养成了恬淡随和的品性。能在500年以上的民居里走动憩坐，我等倍感荣幸，都怀着虔诚敬畏之心，谨言慎行。

走在查济街道巷弄里，仰首平视间，扑入眼帘的是或繁复或简明的砖雕木雕石雕，简直就如同行进在三雕博物馆里，那份享受那份满足无以言表。这里的道路到处都是光滑的石板铺就，长短宽窄，自然搭配，整整齐齐。街巷因势随形弦弧有致，而且全部贯通，随意走动。街巷宽可抬轿走马，窄仅容身侧转。“瑞凝午道”匾额门坊下的大道是全村的要道，较宽。行走其间，浏览周边，不难想像当年的繁华熙攘。这里的墙体基本上未粉面，到处可见的”手印砖”无声地告诉你房子年代的久远。走过村子的边缘以及小巷弄，不时可见残垣断壁，由于历史的变迁和人口的外流，有不少空置院落和民居，有的偌大一个庭院只竖了一栋房子，地上的残砖断石，自然躺卧，似无人打理。据说，有少数古旧房子被外地人买下来，不改变外观和周边环境，内里却重新整修，注入了许多现代元素，便于居住生活休闲。在许溪的上游、村子的上段，有十几栋这样的房子，这里有来自各地的书画家们，所以人们称之为画家村。画家们，眼光独到，相中了这块远离纷扰、舒适恬淡的宝地，为自己辟开了一方自由活动的空间，季节性地来享受一段时间，这里成了他们人生当中云游时的一个驿站。我们透过窗户、门缝看了几座房子，里面生话设施齐全。

我们信步漫游，兴犹未尽。当再次回到查济村口的巨形云纹石前，深感赖少其题写的“安徽美术家村”真是名副其实。到处可见支着画架或坐或站的作画的人。古朴、恬静、淡雅的查济村，以她的古韵风貌，热情友善，接纳四方来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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