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漏万集之十二

◎1945年新学年开学后，时任武汉大学外文系教授兼主任的朱光潜，有一天邀请在外文系读三年级的齐邦媛等几个学生去他家喝茶：“那时已秋深了，走进他的小院子，地上积着厚厚的落叶，走上去飒飒地响。有一位男同学拿起门旁小屋内一把扫帚说：‘我帮老师扫枯叶。\’朱老师立刻阻止他说：‘我等了好久才存了这么多层落叶，晚上在书房看书，可以听见雨落下来，风卷起的声音。这个记忆，比读许多秋天境界的诗更为生动、深刻。\’”因前一学年朱光潜正给学生讲“英诗”，齐邦媛说：“我一生都把那一院子落叶和雪莱的《西风颂》中的意象联想在一起。在我父亲去世之后，更加上济慈的《秋颂》，深感岁月凋零之悲中有美，也同时深深感念他们对我生命品位的启发。”

◎1970年2月14日，大年三十，73岁的林散之在老家和县乌江镇浴池洗澡，不慎跌入开水池中，全身严重烫伤，救治4个月始愈。右手五指粘并，幸被抢救了拇指、食指和中指，尚可执笔，因自号“半残老人”。他曾作诗自嘲：“可怜王母多情甚，接入瑶池又送回。”并刻闲章一方：“瑶池归客。”

◎1904年，从北京移居上海的吴芝瑛，常在家中举办诗歌沙龙，一时包括梁启超、袁克文在内的诸多名士纷至沓来。一次，沙龙里传阅一首风尘女子李苹香的《七绝》：“尘心涤尽觉身闲，絮果兰因取次删。满院月明凉似水，自钞贝叶掩深关。”吴芝瑛读后很喜欢，自此常约李苹香前来谈诗论文，并为她审阅、刊印了诗集《天韵阁诗存》。吴芝瑛决心救助李苹香跳出火坑，但这需要一大笔钱。为了凑足银两，她出售了家里珍藏的董其昌的珍品以及一些首饰。李苹香遂脱离苦海，取名谢文漪，以卖字画为生。

◎胡适当年曾在一篇题为《介绍我自己的思想》的文章中宣称：“从前禅宗和尚曾说，菩提达摩东来，只要寻一个不受人惑的人。我这里千言万语，也只是要教人一个不受人惑的方法。被孔丘朱熹牵着鼻子走，固然不算高明，被马克思列宁史大林牵着鼻子走，也算不得好汉。我自己决不想牵着谁的鼻子走。我只希望尽我的微薄的能力，教我的少年朋友们学一点防身的本领，努力做一个不受人惑的人。”就此而言，胡适本人应该说是大致做到了。

◎冯玉祥在四川时，部下和“友军”发生矛盾。冯立刻集合队伍训话：“刚才有人来报告，说第四混成旅的兵骂我们是‘孙子兵\’，大家都很生气，可我倒觉得他们骂得很好。按历史关系说，他们的旅长曾做过二十镇的协统，我也是二十镇出来的，你们又是我的学生，算起来，你们不是矮两辈吗？再拿衣服来说吧，绸子的儿子是缎子，缎子的儿子是布，现在他们穿绸子，我们穿布，说我们是孙子兵，不也是应该的吗？不过话要这么说，如果有朝一日上战场，那时就能看出谁是真的爷爷，谁是真的孙子来了。”

◎1896年7月13日，李鸿章访法，法国外长汉诺威为大清使团举行了盛大的阅兵仪式。按照法国礼仪，在检阅仪仗队时，两国首领要高唱各自的国歌。中国当时没有国歌，李鸿章情急之下，唱了一段《小辞店》：三河街十字路开了门面，东边卖的是瓜子，西边卖的是香烟，中间卖的酒和面，针脑线头样样皆全。到春天茶叶客六安瓜片，到夏天绸缎客苏州乌眉，到秋天骡马客湖广福建，到冬天皮货客西口北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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