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烈的天空

几个俄罗斯文学的片段意象，如同灵魂胎记。例如猎人的篝火、顿河岸上的干草气味，还有就是安德烈眼中的蓝天白云。不经意中，闪回重现，如雾如电，刻意追寻，又怅然若失。

猎人们在聊些什么，喝些什么，有什么故事，都不记得了。但草原夜的篝火、晨雾、露水、折断的草茎发出的汁液气味刻骨难忘。

格里高利，在红军和白军之间狼奔豕突，杀戮、提升、背叛，还有爱情，情节也记不清楚了。但是，战场上的硝烟味、马粪味，新鲜的牛奶味难以忘怀，尤其是顿河岸边的枯草味道萦绕在鼻子头，似乎随时都会引发干草热，打一个喷嚏。

其实，那份天空也已经淡忘，负伤的安德烈，还是皮埃尔？但是“醉卧沙场”一节中，仰望天空的眩晕感却难以忘怀。思考人生、质疑价值，探索意义，在短暂、漫长、虚脱而又浓烈的瞬间获得的眩晕感。

《战争与和平》的电影与电视剧版，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升级换代，从奥黛丽赫本和亨利方达主演的经典电影，到BBC欧洲六国联合拍摄的电视剧，千军万马更惊心动魄，宫廷舞会更炫美华丽，但是，那份眩晕感找不着了，那份眩晕感只会不期然盘旋于我的心头。

奥斯特里茨战役的太阳升起来了。拿破仑如日中天。但受伤被俘的安德烈躺在法军的担架上，他突然看见了头顶上方高远的天空，天空飘着淡淡的浮云，安德烈突然感到强烈的虚无。安德烈再一次遇到他崇拜已久的法军统帅拿破仑，但他已经不愿意再跟拿破仑说话，只是默默无言地看着他。

“他的头部感到一阵灼痛，他觉得他的血液快要流完了，他看见他的上方遥远的高高的永恒的天空。他知道这是拿破仑——他心目中的英雄，但是在这个时刻，与他的内心和那一望无垠的高空以及空际的翔云之间所发生的各种情况相比较，他仿佛觉得拿破仑是如此渺小，如此微不足道。”

当年，我也是一个小小的安德烈呢——拿破仑的崇拜者，最大的理想就是在最后一场战斗中为拿破仑挡住最后一粒子弹。

也许，我还会翻翻《猎人笔记》、《静静的顿河》，或是《战争与和平》，那份怦然心动，岂可得乎？

□凌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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