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为苏更生
杀猪匠,文雅一点的词儿叫屠夫。说起屠夫,人们很自然地联想到《水浒传》里那个满脸横肉、欺男霸女的镇关西,还有《儒林外史》中的那位满身油腻、欺贫爱富、趋炎附势的范举人的老丈人胡屠户。在我知道的文学作品中,几个屈指可数的屠夫形象中几乎没有一个是正面的,连民间都有“死了张屠户,不吃带毛猪”的俗谚,屠夫的形象实在不高。
我的父亲是个农民,杀猪是他的兼职。从形象看,我的父亲身材匀称健硕,还带有几分清秀,远没有文学作品中的肥头大耳、满脸络腮胡子的形象。所以打小我就没有把他与“屠夫”联系起来。论为人,四乡八邻没有不称赞父亲人品的;论手艺更是没的说,深得乡邻的信赖与赞誉。有一年外地一家养了一头重逾四百斤的大肥猪,无人敢杀。主家几经打听,托人上门请父亲出山才得以圆满解决。
杀猪是一门力气活。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我们这一带的猪都是散养的,生长缓慢野性足,一般人家要养一两年才出栏。此时的生猪重达二三百斤,力如牛,捉猪就是一件很费神费力的事。常常是把猪追得满村乱窜,那场面鸡飞狗跳,好不热闹。父亲力气很大,再大的猪也逃不脱他的追捕。我曾亲见父亲在逮猪时用力过猛,将猪尾巴连根拽掉。
杀猪更是一门技术活。乡人杀猪很有讲究,屠宰时要求一刀封喉,以图好彩头。因为平常的日子是不杀猪的,杀猪要选在传统的年节来临前,特别是娶媳妇、上梁办喜宴时的杀猪更是讲究,不得有半点闪失。像这样的场合,乡人必请父亲出山才放心。杀猪人还要兼具替主家卖肉的杂务,长期卖肉也练就了父亲一刀准的绝活,按照顾客的要求,一刀的误差在五钱上下,这可非一日之功。所以说“屠夫”这个词一般人听起来感觉不雅,实际在匠作行当中这还是一个既要有力气、又要有胆识和智慧的人才可以担当的,不知文学作品中为什么老跟“屠夫”过不去。
后来,每当读到庄子《庖丁解牛》中描写庖丁解牛时的动作:“手之所触,肩之所倚,足之所履,膝之所踦,砉然向然,奏刀騞然,莫不中音:合于《桑林》之舞,乃中《经首》之会”时,常联想到父亲杀猪时的精彩表现,无不心领神会。
当下农村散养黑猪的农户越来越少,乡里的杀猪匠也很少用传统的木桶烫猪褪毛,更难见到给猪吹气去毛的传统手艺,猪头上刮不掉的毛生生地用刮胡刀剃去,常见皮中含毛,很不好看,买回来要削去皮才敢食用。猪肉的品质与味道也大不如从前,收费的标准也高了许多。那种一家杀猪、全村过节的热闹也少见了。最近看了一则德国的杀猪流水线视频,感觉生猪像是机器生产出来的工业品,让人的味蕾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
想起了故去的父亲,也很想再尝一口儿时的猪血汤,那种舌尖上的美味让人怀念,还有那久违的浓浓的乡情亲情。
新闻推荐
德国总理默克尔16日与各州州长会谈后,未如外界此前所预期推出更为严厉的防疫措施,而是维持当前的“封城”措施力度。默克尔...